三十七
第二天吃过早饭,文秀就骑车来到了贾庄,两人去道口。去之前,文秀跟婆婆说:“妈,咱家有没有软尺?我给佩轩量量身子,看看做衣服需要多少布。”
妈说有软尺,去找来给文秀,文秀给佩轩量了身子,并用笔记下来这些数据备用。
贾庄离道口不远,也就是四十里路,所以两人骑一辆车就可以,自然是佩轩带着文秀。一路上两个人热热闹闹,说说笑笑,一个小时就到了。两人到处看看,看到这里的商店比贾庄供销社商店大不少,商品也多多了,毕竟是县城嘛,佩轩体检的时候去过他们延津县城,他感觉这滑县县城比延津县城要繁华的多,这道口不愧“豫北第一名镇”之说。佩轩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感到很新鲜,心想:道口不过是个县城,就这么繁华,要是新乡,比道口更繁华吧?要是北京,就不敢想象了,那可是国家的首都,世界级的大城市啊。所以,他想让文秀好好逛逛这里,毕竟比贾庄繁华多了。文秀呢,以前来过道口,也去过新乡、安阳、焦作、鹤壁这些城市,见过世面,因此她觉得这道口就是个县城,虽然比贾庄繁华,可是也就一般吧。
之前,韩文秀在贾庄已经蹚过布料、衣服、毛线的价格,这里的价格比贾庄略低。于是她果断出手买了两斤半毛线,还买了两块布料。商店的女营业员看到文秀是个漂亮姑娘,给推荐了一块花布,还拿着布在她身上比划比划,确实很好看,可是文秀坚决不要,人家说这是一块布头,处理了,便宜许多,文秀还是不要。佩轩劝她说:“要了吧,挺合算的,你穿着可好看了,这么便宜,不要可惜了。”
文秀坚持说:“我有那么多衣服,穿不过来,走吧。”
佩轩知道她是不想花这个钱,耐心地劝她说:“文秀,咱们来一趟也不容易,不要这块布实在可惜,要了吧。”
文秀生气了,没好气地说:“我说不要就不要,你别说了!说了也没用。”
佩轩笑着说:“你别生气,犯不上,你说不要就不要,听你的,好不好?”
文秀当仁不让地说:“好,就得听我的,你光胡来。”
女营业员笑着说:“你们小两口真是模范夫妻,女的光给男的买布,不舍得给自已买一点;男的对女的言听计从,还为女的着想。好让人羡慕。”
文秀有点不好意思,说:“实在对不起,他要去上学,就是来给他买东西的;我有衣服穿,给我买没必要。”
女营业员客气地说:“没事的,这块布不愁卖。我是看你这么漂亮,穿这块布做好的衣服肯定好看,所以才给你推荐。不要就不要,没事。”
文秀笑着说:“谢谢大姐。”
装布的时候,佩轩悄悄让女营业员把那块花布头夹在两块布中间,算出来个总数去交钱。文秀一时没有细算就去交了钱。两人又逛了其它一些地方,买了一些其它东西,想买的基本都买了。
文秀想着该买的都买了,因此对佩轩说:“佩轩,咱们计划的东西都买了,回去吧?”
佩轩认真地说:“咱们好久不来一趟,好好逛逛吧。”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无所谓,你要逛就再逛一会儿。”
其实佩轩是想陪文秀逛逛,可是文秀心里有事,急着回去,再说也已经逛了好大一会儿了,这道口县城也不大,基本上逛过来了。买的都是佩轩上学的用品,没给文秀买什么,佩轩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是他做不了主,也只能听话。
文秀突然说:“道口烧鸡最有名,咱们来一趟,捎两只烧鸡回去吧,一家一只。”
佩轩高兴地说:“你想的真周到,我咋没想到呢?”
文秀“嘿嘿”笑了。佩轩想,文秀将来肯定是个贤妻良母,做事公道、细致,家里的事不用他太操心。想到这,他看着文秀笑了,文秀也正好看着他,文秀笑着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啥。”
于是,他们买了两只老字号“义兴张”的两只烧鸡,分开包装,准备婆家、娘家各一只。
逛的差不多了,佩轩对文秀说:“还有没买的东西没有?要不咱们回去吧?”
文秀想了想,说:“没有了,该买的都买了,走吧。”于是,佩轩带着文秀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文秀开始细细算每一笔账。算着算着,她突然喊:“停下!”说着就下了车。
佩轩急忙停下,下车,文秀着急地说:“买布算错了,咱们回去找她,给咱们多算了。”
佩轩轻轻说:“再算算,别着急。”
文秀又算了一遍,说:“她把那块花布头的钱也算上了。咱们找回去吧。好几块钱呢。”
这时候刚出县城没多远,佩轩慢慢说,“再点点布。”
文秀就一块一块点布,发现了那块花布头。她不满地说:“她多给了布,也多收了钱,这不是强买强卖吗?咱不能要这块布,去退了吧。”
佩轩小心翼翼地说:“人家虽然多收了钱,可是也给了布,咱也不亏。走了这么远了,算了吧,别去退了。”
文秀想起来装布的时候,佩轩与女营业员在小声嘀咕什么,她也没听清,当时她也没在意。现在想想,也许是佩轩让装上这块花布头的?于是,文秀坚决地说:“不行,咱不能要这花布头,去退掉。”
佩轩不在意地说:“算了,别退了,不就几块钱吗?再说咱也没吃亏,布头给便宜了不少,咱们还占便宜了,别的地方还买不来这么便宜的布呢;而且做成衣服以后,你穿着肯定好看,太合算了,别退了。”
文秀坚持说:“不行,必须去,你不去我去,把车给我。”
佩轩只好说实话:“别去了,是我让装的,对不起,秀秀。”
文秀没好气地说:“我就知道是你做手脚让买的,你乱花钱!”
佩轩一脸歉意地说:“都怨我,你要怪就怪我吧,你别生气了。”
文秀噘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佩轩哄她说:“咱们走吧,你要生气,你就打我吧。”
说着,佩轩骑上车,等着文秀上车。
文秀坐上来就说:“我就要打你。”
说着,挥起拳头就打佩轩的背,打着打着,又心疼他了,就哭了。佩轩听到她哭了,就停下车,他俩下车,文秀头挨在树上继续哭。
佩轩抱歉地说:“秀秀,别哭了,你还生气就继续打我吧,宁愿让你打,也不愿意让你哭。”
文秀一边哭,一边说:“我舍不得打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不能乱花钱啊,你光骗我。”
佩轩认真地说:“我实在舍不得那块布头,你做成衣服肯定好看的很。”
文秀愤愤地说:“你还说我乱花钱,你这不是乱花钱吗?你不听话,就该打你,可是我又舍不得打。”
佩轩笑着调侃说:“那就不打。”
文秀狠狠说:“该打。”
佩轩玩笑说:“走吧,记上账,回去再打。”
文秀只好坐车走,她恨恨地说:“不能饶了你。”
佩轩笑着说:“俺家里的真厉害啊,以后俺可是收拾不住了。”
文秀这会儿不生气了,问他:“以后我要是犯错了,你打我不打?”
佩轩挺干脆地说:“打。”
文秀娇嗔道:“哼,你才舍不得呢,我还不知道你?”
佩轩打趣说:“使劲打。”
文秀娇气地说:“你就知道惯我,我在你面前像个小母老虎。”
佩轩实话实说:“你呀,一心在我身上,我会舍得打你?”
文秀反问:“你呢?不让你买,你就偷偷买,不给我买不罢休。咱俩就是那什么......负距离了。”
佩轩逗她说:“别说负距离,人家笑话。”
文秀撒娇说:“我也没跟别人说,就咱俩说。人家笑话就笑话,我才不怕呢。咱俩天天在一块儿,说不定人家早就认为咱俩负距离了。负距离就负距离,有啥?哪个两口子不是负距离?这完全是个人的事情,别人管不着。”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管得着管不着不是你说了算,人家说管得着就管得着,人家说管不着就管不着。你知道十多年前批斗人吗?”
文秀不解地问道:“你说的人家是谁呀?”
佩轩不经意地说:“这个你就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说。”
文秀赌气地说:“对我也不能说?”
佩轩正经说:“对你可以说,但是说了也没用。”
文秀娇嗔道:“就你知道的多。”
佩轩接着前面的话题说:“你知道十多年前批斗人吗?给乱搞男女关系的女人脖子里挂一双破鞋,押她游街,你说丢人不丢人?”
文秀吃惊道:“啊?还有这事?这不是侮辱人家的人格吗?即使对罪犯,也不能这样啊,是吧?”
佩轩肯定地说:“是的,你说的很对,想不到你这么有见识。”
文秀认真地说:“一个正常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些,不是我有见识。”
佩轩恳切地说:“那时候你还小,我是亲眼见过的。你说正常的人都应该有这见识,可是那时候人们都喜欢看这挂着一双破鞋的女人。”
文秀心痛地说:“好可悲啊。那会的人咋这样啊?”
佩轩摇头说:“如果现在有这样的事,人们一样看的津津有味。”
文秀不痛快地说:“不说这个了,让人心里不舒服。”
路上没人的时候,文秀就在后面抱住佩轩的腰,有人或有车来了她就及早松开。佩轩告诫她说:“别让人看见,一般人是看不惯的。看不惯就会无事生非,咱们就会有麻烦。”
文秀认真地说:“我知道。”
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贾庄。妈在做饭,文秀赶快去帮忙,妈关心地说:“不用帮,你走了那么远,累了,去歇一会吧。”
文秀不在乎地说:“我坐了一路车,佩轩带我的,我一点也不累。”
文秀接着说:“妈,你烧火吧,我炒菜。”
炒好了菜,又烧水下面条,她去捣蒜,去摘了几片石香菜叶子加到蒜里,捣好蒜汁,正好水开了,下面条,然后捞到凉水里,再捞到碗里。她先盛一碗,加菜和蒜汁,端给妈,让妈先吃;估计爹和小根马上下工回来,所以她又盛好几碗饭放着,喊佩轩来吃饭。
他们家吃饭一般没有等人的习惯,谁在谁就吃,谁来了谁吃,都不用等。既没有小辈等长辈,也没有女人等男人,也没有不上工的等上工的,更没有女人不上桌的规矩。文秀喜欢这种气氛,觉得这是一种平等的、随意的气氛,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不用顾忌那么多,很随意,很自由。她觉得这是公公婆婆造就的家庭气氛,她也意识到她融入到这个家庭里是很幸福和快乐的。
爹和小根下工回来了,小根也捎了一车土回来,大根过去说,“小根,你去吃饭吧,我来卸车。”他就直接拿铁锹去卸土了,卸一半,用双手举起车杆,让车竖起来,土就全滑下来了。
吃完饭,文秀对妈说:“妈,佩轩有鞋样吗?我想学着给他做双鞋。”
妈肯定地说:“有,我给你找。你姐说她做,不用麻烦你了。”
文秀不经意地说:“反正以后我也要做的,下午我去买几双塑料鞋底。”
她在家跟妈学过做鞋,但是自已没有亲自做过,她想,这没什么难的,依葫芦画瓢试试,遇到难处就问妈或大嫂,不信学不会做鞋。因为用塑料鞋底,就免去了一项最大的工程——纳鞋底,省了这个,做鞋就快多了。
婆婆给她找出来佩轩的鞋样,又拿过来早就准备好的用破布糊的壁子,文秀按鞋样剪好鞋帮,准备下午去买鞋底、鞋面、松紧带。
都去午休了,只有佩轩和文秀在屋里说话。文秀一边想,一边说:“你的毛衣今天我回去就起针,估计得十来天才能打好。鞋子嘛,你需要两双单鞋,一双棉鞋。你看还需要啥?”
佩轩累了,躺在床上,他调侃说:“还需要你,来睡一会吧。”
文秀随口说:“人家正忙着呢,你先睡吧。”
佩轩打趣说:“哈哈,看你说的,就好像咱俩天天睡在一起一样。”
文秀装作不满的样子说:“滚你的吧,我才不跟你睡呢。”
文秀说着,就过来了,躺在佩轩的旁边。
佩轩关心地说:“看你热的。”他拿起扇子给她扇。
文秀一只胳膊搭在佩轩身上,轻轻说:“睡吧。”
上午佩轩骑车带文秀跑道口一个来回,文秀也忙了一中午,两人都累了,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