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孟钰正名,郑太后宣布要在五日后朝会上让陛下和孟钰滴血验亲,到时若是证实了孟钰的皇子身份,就即刻让他上宗室玉牒,任何人不得再有异议。
至于为什么是五天后,是太医推断陛下五天后能暂时恢复一些气力,足以支撑完成验亲大会。
实际是因为之前郑太后等人给崇明帝下了太多毒,他们怕被朝臣察觉端倪,这才连夜吩咐太医院想办法遮掩这件事,数位太医在一起研究了一宿,最后得出结论至少需要五天。
要不是这个原因,郑太后巴不得第二天就让两人完成验亲,何必等五天夜长梦多。
五天当然不是最快的日子,而是温若嫣需要这个时间,
她知道赵云谦就快回来了,但不确定具体需要几天,所以她才拜托何太医无论如何都要动用在太医院隐藏的人脉,尽量把时间延后。
推迟一天,就能为赵云谦多争取一天。
当郑太后那边紧锣密鼓筹备验亲大会,并计划着怎么在赵云谦回来后将他一网打尽的时,温若嫣见到了暌违已久的母亲徐夫人。
“娘~”看着许久不见的娘亲,温若嫣脱口而出。
徐夫人见到她时同样激动,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每一日都在后悔当初不该同意夫君的意思,让嫣儿入宫,她这般性子哪里能在宫里这个旋涡中生存。
但听到这声娘,徐夫人还是冷静了下来,语气恭敬地说道:“太子妃慎言,在宫中还是按着规矩来吧。”
温若嫣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已方才失态了。
是啊,这里是皇宫,不是自已家。
“是,娘,母亲教训的是。”温若嫣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的悲凉。
徐夫人叹了口气,伸手想抚摸温若嫣的脸,却又想起身份有别,落寞地收回了手,隐忍地说道:“太子妃能明白就好,谨言慎行总是没错。”
温若嫣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挤出一丝笑容:“母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她此番让母亲进宫,除了是有要紧的消息需要她传递,更是因为知道自已时日无多,想再见见自已最重要的亲人。
一番嘘寒问暖后,她让宫女送来一个木匣子,递到徐夫人手边,语气平静地说道:“这里面是我给泽儿准备的一些小玩意,劳烦母亲回府后帮我转交给他。”
说着又让白苏呈上两个妆奁,轻声道:“这里面是一些钗环首饰,我都分好了,也劳烦母亲帮我转交给嫂嫂和三姐姐,就说……就说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点心意,祝愿她们往后平安顺遂。还有,还有……”
说着她顿了顿,语气格外急切地说着:“把女儿房中的那幅《棋山绿梅图》送给四姐姐,她之前就说很喜欢,母亲,您一定要记住。”
“好,我都记下了,等回去会一一为你办妥的。”徐夫人不疑有他,满口答应下来。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温若嫣看着母亲,眼中满是不舍,但她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孟钰随时都可能回来,她必须尽快让母亲离开。
“母亲,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府吧,免得父亲担心。”温若嫣催促道。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已,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府里送信,别自已一个人扛着。”徐夫人不舍地叮嘱道。
“女儿知道了,母亲慢走。”温若嫣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目送着母亲离开。
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温若嫣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阿嫣,你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时,孟钰的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温若嫣连忙擦干眼泪,转过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你回来了。”
“嗯,怎么哭了?可是徐夫人说了什么?”孟钰快步走到她身边,心疼地问道。
温若嫣摇摇头,笑着说道:“没有,只是许久未见母亲,一时之间有些伤感罢了。”
“傻瓜,等事成之后你想见徐夫人,随时都可以,不必如此难过。”孟钰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
温若嫣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心中却一片冰凉。
以后,自已还有以后吗?
时间越来越近,如果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今日就是自已与母亲的最后一面了吧。
回到温府的徐夫人把温若嫣托付的东西一一办好,尤其的那幅着重交代要交给温若婉的《棋山绿梅图》,她连夜就让人送去了安王府。
王府书房里,温若婉盯着眼前的《棋山绿梅图》心中疑惑,却怎么也猜不透温若嫣的用意。
这时,安王处理完公务从外头走了进来,见温若婉对着画作发呆,便好奇地凑上前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可是解沧的画作,难得一见啊,婉婉你怎么会有?”
“解沧?”温若婉呢喃着这个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的名字。
见她一脸茫然,安王便解释道:“解沧是前朝一位不得志的画家,不过他笔下的梅花却是一绝,据说从前赵绎极爱收藏他的画作,是以他的画作千金难求。”
说着他顿了顿,脑中多了一段记忆,疑惑问道:“说起来,这幅绿梅图我见过,当时好像是被萧长均买了下来,怎么现在会在你手里?”
温若嫣没有在意他的疑问,只是听到赵绎两字,心头莫名一颤,她依稀记得,之前温若嫣邀她入宫赏花的时候,说起过解沧和赵绎的关联。
见她神色有异,安王急切道:“婉婉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不该多嘴?你要是不喜欢我问东问西,以后我再也不问你了。”
温若婉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已镇定下来,轻声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就是有些事一时想不通。”
这时,一直守在温若婉身边的海棠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道:“王妃,奴婢想起一件事,当初孟钰似乎也十分喜欢解沧的画作,太子妃那时为了讨好他,还曾托人四处搜罗过,只可惜还送出两人就闹掰了。”
温若婉闻言,心中猛地一震,脑海中的碎片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赵绎喜欢解沧的画,孟钰也喜欢解沧的画,而孟钰的身份又如此特殊,再联想起不日就要开始的验亲大会。
“嫣儿送这幅画来莫不是想告诉我……”
温若婉不敢往下想,一种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嫣儿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里,温若婉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对安王说道:“赵辉烨,我有些事情需得马上回一趟温府,但行踪必须隐秘,让你的暗卫送我回去。”
安王见她神色匆忙,也没多嘴问什么事,马上就亲自护送她回温府。
回到温府后,她就直奔徐夫人的院子,把已经入睡的温启夫妇叫醒,也不顾徐夫人什么表情,直接拖着睡眼惺忪的温启往书房去,接着将《棋山绿梅图》和自已的猜测告诉了他。
温启听完,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他虽然不知道温若婉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既然是温若嫣费心传出这个消息,肯定有其用意。
孟钰的身份没有得到认可,他也有份参与,这不仅关系到站队,更是因为,他认定孟钰没有能力成为一国之君。
只是郑太后全力支持,为了给孟钰造势,不仅撤了定国公宿卫宫禁的职权,还有不少朝臣被打压。
他因为行事谨慎暂时能保全家小,但如果真让孟钰夺位成功,那么等待徐温两家的必然是彻底的清算。
虽然他知道自家女儿与孟钰之间纠葛甚深,但他没傻到以为这点儿女私情可以让政治斗争轻轻放下。
眼看验亲大会就要即将到来,若是没有人阻止孟钰混淆皇室血脉,那么很多人的努力就白费了。
如今温若嫣传出的这个消息,无疑是他们反败为胜,击垮郑太后势力的关键。
他沉吟片刻后,道:“此事非同小可,为父无法自行决断,还需去颍川侯府与泰山大人和两位舅兄商议。”
温若婉点点头,表示认同:“那父亲赶紧去吧,记得一定要隐藏行踪,切不可让宫里知道咱们的动作。”
“为父知道,夜深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女儿告辞。”
送走温若婉后,温启赶紧吩咐小厮在后门准备车马,动静能小则小。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他的心却无法平静。
如果嫣儿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即来的验亲大会将是一场狂风暴雨,自已会是那个力挽狂澜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