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礼官的离去,中书令温启五女被赐婚太子一事传遍了汴京街头巷尾,成了继春闱之后,成了酒肆茶馆里又一火热话题。
酒肆里,几个文人打扮的公子哥围坐一桌,一边品着茶,一边谈论着这桩婚事。
“虽说温中书现在是陛下眼前一等一的红人,但毕竟出身寒门,陛下怎么就将温五姑娘赐给了太子,此举莫不是在抬举温中书?”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公子哥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温中书固然寒门出身,可是别忘了他的夫人姓徐,是徐老太师之女,诏书中那句门袭轩冕便是在暗指颍川侯府。都说陛下不重视太子,如今却将老太师的外孙女赐婚给他,其中意味不言自明。”另一个公子哥接话道,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肯定。
一个身材矮胖的公子哥脸上带着几分不屑,插嘴道:“想来陛下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此前未在京中听过这位温五姑娘的美名,后来宫宴上还被太后训斥胸无点墨,可见是个无才无貌的平庸女子,这种女子竟然也能成为太子妃,陛下是否重视太子,还真不好说。”
“孙公子慎言,说这种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咱们就私下里说说,今日所言谁都不许传出去!”
姓孙的男子也后怕这话被温府之人听到,亦或上达天听小命不保,所以勒令在场众人都不许出去乱说。
大家畏惧他的身份,都点头称是。
男子以为这事就这么安稳解决,殊不知二楼雅间里的人,早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长均兄,需要现身去给那个姓孙的一点教训吗?”顾远看着对面脸色阴沉的萧元枫,愤愤不平地问道。
他与萧元枫交好,自然知道其师从温中书一事。
不管温五姑娘是否如外面传闻的那样无才无貌,但怎么说也是萧元枫恩师的女儿,岂能容忍他人这般羞辱。
萧元枫摇着折扇,冷笑道:“人贱自有天收,孙擎仗着是其父是明远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口不择言妄议天家之事,出门后自有苦头吃。”
顾远一想,有道理,今日茶馆里人不少,人多口杂说不准这些话就被谁传了出去,到那时这个孙擎可就麻烦大了。
不仅是孙擎,到时连他背后的明远伯府只怕都不得安生。
雅间里,萧元枫冷眼看着孙擎在楼下侃侃而谈,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自被赐婚之后,温若嫣变得更加安静,有时几日都不踏出院门一步,整日把自已关在房中看书练字。
担心把自已憋出毛病,徐夫人特地请了徐家姑娘上门玩,依旧没能让她有所改变。
直到这一日,她主动说要出门。
“母亲若是觉得不妥,我这就辞了如迎的邀约。”温若嫣试探道。
若是换做以前,徐氏确实不太可能会答应,但现在巴不得她多跟姐妹们出去玩,散散心。
“你想去就去,只是记得多带几个丫鬟,玩够了就早些回府。”
温若嫣欢喜应道:“是,女儿记住了。”
得到准许,她当即就回房准备明日的约会。
这些天她在家好好待着,并没有出门的打算,不过今日周如迎火急火燎上门来,说宜安姐姐的病情反复,又严重了许多,想请四姐姐再去给看看。
她担心赵宜安的身体当即就应下,正好温若婉同在屋里,三人便商量好明日碰面的时辰,之后周如迎就风风火火离开。
送走温若婉之后,她才往去碧芙院请示这件事。
本还担心此前自已行事糊涂母亲不愿让她在这种时候出门,没想到母亲竟一口应下,她准备一肚子的话竟全无施展的地方。
不过既然一切顺利,那她就准备好明日出门事宜。
“姑娘许久没出门,今日可要好生打扮一番,不如就用前些日子宫里送来的那套翠玉簪。”白芍兴高采烈道。
她还没说完,白苏就看到铜镜里温若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不容易姑娘的心情好了一些,偏她没眼色,又提起宫里两个字,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姑娘是去探望生病的乐平县主,不是去玩,一切从简即可。”
“县主同咱们姑娘最要好,没准儿见到姑娘漂漂亮亮去看她,她心情一好,病也好得快了。”
“你,你少说两句,还不快去给姑娘找身得体的衣裙来。”
“可是白芷和白蔹已经在准备了呀。”白芍还没转过弯来。
白苏不得已使了使眼色道:“她们俩笨手笨脚的哪有你办事妥帖,你去帮着点,免得耽误姑娘出府。”
瞥见铜镜里温若嫣黯淡的脸色,白芍这才反应过来自已又说错话了,讪笑着一溜烟儿就消失不见。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温若嫣不是没看见,她只是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很清楚白芍只是无心之失,若是真因此大发雷霆,大家肯定都会以为她对赐婚之事仍心存芥蒂,她不想让父母和兄长为她操心。
这些天来,她已经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至于剩下的就让时间去沉淀吧。
梳妆完毕后,她便与自家四姐姐携手出门。
马车上温若婉看她眉眼间多有郁色,想着如今不在府上,试探道:“我看你这些日子总是郁郁寡欢,可是赐婚一事让你为难?”
温若嫣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竟连四姐姐也看出自已的心事,她不想多言此事,只得转移话锋:“我只是在担心宜安姐姐,本来都说已经好了怎么突然又发病,今日可要劳烦四姐姐好好帮她瞧瞧。”
虽然温若婉并不是心理医生,但是很懂察言观色,看样子她并不想跟自已明说。
既然如此自已也不勉强,便当做她说的都是真的,还答应她今日一定会认真给赵宜安把脉。
姐妹俩说好后,马车里的气氛好了许多,可是当她们下车时,看到等候的人后,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本来约好在襄王府见面的,结果到了地方一看,竟然是在京郊的湖边,如此也罢,湖边竟站着乌泱泱一群人。
重点是太子赵云谦赫然在列。
眼前阵仗温若嫣当即明白自已被骗了,所有人,包括宜安姐姐都在骗她。
下马车后,她忽略掉旁人,径直走向周如迎:“如迎这是怎么回事?”
“是你家二哥求着我帮忙的,我想着你总在家里闷着也不好就答应了。”周如迎眼神闪烁,神情为难道。
原来竟是二哥的意思,她瞪了一眼站在太子身后的二哥。
向周如迎表示自已并不怪她后,温若嫣走到赵云谦面前:“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快起来。”赵云谦有些不知所措,看见她眉眼间藏不住的厌烦后,赶紧解释道:“这一切都是孤安排的,你别怪他们。”
“二哥知道你心里有事,与其憋在心里难受,不如趁这个机会跟殿下说清楚。”温旭赶紧帮腔道。
看来这还是个连环计,面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赵云谦,温若嫣生出一丝恼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既然是殿下的意思,臣女不敢有违,有什么话殿下不妨直言。”
赵云谦眼神闪烁,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柔:“这......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哦,那殿下处心积虑的将臣女骗出来是何意呢?”温若嫣心头的委屈和怒意再也压抑不住,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这句话。
温旭低声呵斥了一句:“嫣儿不可无礼。”
“既是臣女无礼,那臣女就识趣些赶紧离去,以免扰了殿下与诸位的兴致。”
她可以接受赐婚,可以理解好友的隐瞒,可唯独不能接受兄长竟然背叛自已,站在了太子那一边。
这还是那个自小宠着自已的二哥吗?
温旭一贯知她性子执拗,没想到当着殿下的面她也这般口无遮拦。
本想着将她哄出来能与殿下和气谈一谈,可观她这副态度,今日只怕没得谈。
好在安王眼见气氛不对劲,赶在冲突发生前提出今日春光和煦,不如大家边游湖边谈心,周浥尘和段衡也极有眼色的连连附和说好。
正在气头上的温若嫣可没打算听从安王的建议游湖谈心,拉着温若婉的手准备离开。
无奈早已被通过气的周如迎和赵宜安拦住她轮番相劝,说什么既已到此何妨当做散心,莫误了这难得的春光。
在姐妹们的劝说,以及兄长不断暗示的目光下,温若嫣还是妥协了。
最后在安王的安排下,两两乘着一艘小船向着湖心亭而去。
登船时周如迎跃跃欲试看向萧元枫:“萧公子,听闻你善识水性,我可以与你同乘一船吗?”
“男女有别,姑娘另找他人吧。”
萧元枫的语气极为冷淡,说完就上了温旭的船。
眼看萧元枫乘坐的小船渐渐远去,周如迎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这时段衡走了过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如迎我载你可好?”
周如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冷着脸婉拒道:“宜安姐姐身子不好,我还要陪着宜安姐姐,就不劳烦段公子。”
“如迎等等。”段衡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气馁,目光投向不远处已经出发的小船笑着道:“你看,行扬兄在陪着县主呢,县主的身子好不容易有些起色能出门,你就别去打扰他们幽会。”
“他们.......”
周如迎心头一酸,远远望去已经出发的小船,上面自家哥哥正陪着赵宜安谈笑风生,全然不顾自已还被留在岸边。
她现在比温若嫣发现被骗了还生气。
就在她气兄长抛下自已,萧元枫无视自已时,段衡连哄带骗将她拐上了自已的船。
等所有人都走后,岸边就还剩温若婉和安王赵辉烨。
初见第一面安王就被温若婉的美貌所吸引,段衡不愧是他的好兄弟,在他多番暗示下终于将周如迎带走,这样就只剩下他与温若婉。
与美人独处的好机会他可不会轻易放过,看着仅剩的一条船,他故作惋惜道。
“哎呀,怎么就只剩一条船了,男女有别,不知温四姑娘是否介意与小王同乘呢?”
温若婉是连带被骗来的,这些人显然各有目的故而谁没将她放在心上,当然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去找存在感。
看着眼前油嘴滑舌的男人,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嘲讽:“若小女子说介意,安王是不是就要让出这条船,自已游过去?”
安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堂堂亲王,向来受人追捧,如今却被一个女子如此冷淡对待,心中顿时有些失落。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说:“小王倒是想让给姑娘,可惜小王不会水,姑娘若是会水不如游过去?”
“真不巧,小女子也不会,就勉为其难与安王同乘一船吧。”
说罢,温若婉扶着丫鬟的手踏上小船,找了个位置坐下后轻摇团扇遥望湖心景色,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安王是什么反应。
要说风流如安王也算阅尽千帆,但是像温若婉这般生得倾城容貌又不失风情的女子,他生平仅见,赶紧屁颠屁颠上船,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跟这位温四姑娘亲近交流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