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保宁殿中张灯结彩,为贺太子大婚,殿中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太子不得帝心,行拜堂礼时陛下只是按祖制出面,后面的宴席并未出席,只是给太子赐了篇贺词来,这在群臣看来是对太子最大的冷落。
他们暗自嘲笑太子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日后即便登基,也难成气候。
不过这些人再看不上太子,至少目前他还是储君,君臣有别,场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僻静的角落里四皇子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太子,脸上划过一丝莫名笑意。
“听闻新科状元曾拒绝了定国公府的婚约,原以为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没想到转眼就巴结起太子。据说今日去温府迎亲,素来寡言的他竟文思如泉涌连作十首催妆诗帮太子迎亲,此番举动看来是有意投靠东宫。”
离他较近的镇国公府世子郑文浩听到他一番言语,捏着酒杯嗤笑道:“呵,许是上次拒绝了定国公府的婚约被周家记恨上了,怕被定国公秋后算账,他为了留后路才找上太子的门路吧。”
“为何是太子,他难道不知道五弟才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吗?”
“太子也好,五殿下也罢,都是他自已的选择。怎么,四殿下有意拉拢萧长均?”
“我?”四皇子愣了愣,瞧见郑文浩眼中的轻蔑之意后,他摆摆手浅笑道:“论嫡论宠,甚至是军功赫赫的二哥,我哪个都不必上,长瀚就别笑话我了。”
“四殿下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心里少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省的叫旁人听见了无端多出一段笑话来。”
被郑文浩一番揶揄四皇子倒也不气恼,挂着那一贯平易近人的笑,同左右之人继续吃酒。
眼见赵云谦面色越来越红似乎不胜酒力,五皇子深知他素有旧疾便主动出来替他挡酒,好让他早点回宫春宵一刻。
“皇兄你醉了,如此良辰美景,你该早些回去陪皇嫂。”
赵云谦的心中的确记挂心上人,正好五皇子出来为他做挡箭牌,他当即装醉借此脱身。
比起太子朝臣们自然更愿意奉承五皇子,毕竟谁都知道五皇子才是陛下放在心尖上宠爱的皇子,并且五皇子不是没有争储位的实力,所以众人不仅没有挽留赵云谦,反而转头就把五皇子围住。
赵云谦并不在意这些朝臣的心思,他现在满心期待的都是等会儿的洞房花烛夜。
回永宁宫的路上,他嗅到身上的酒气,担心会引起温若嫣不喜,所以回宫后先去苍露殿梳洗了一番。
朝晖殿外,梳洗后的赵云谦一身神清气爽,想着即将见到心上人他喜不自胜,但当看到迎春等人守在殿外时,顿时面色一沉。
“为何不在殿中伺候,孤不在你们便如此轻慢太子妃吗?”
他对宫人一贯严厉,听到他似是动怒,迎春赶紧解释道:“殿下容禀,奴婢等绝无轻慢太子妃的心思,是太子妃不让奴婢等在殿中伺候的。”
其余众人也是吓得瑟瑟发抖,但是不敢出声辩解,只希望他能看在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网开一面。
听到是温若嫣不让人在里面伺候,赵云谦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丢下一句下不为例便拂袖走入殿中。
在殿中静待的这段时间,温若嫣实在疲惫,她靠着白苏昏昏欲睡,以至于听到殿门开启的声音都没反应,还是白苏用手肘碰了碰她,她才赶紧打起精神,重新举起团扇。
“奴婢参见殿下。”
“你先下去吧。”赵云谦挥了挥手示意白苏退下。
白苏的眼角余光不时地瞟向温若嫣,她明白温若嫣并不情愿嫁给太子,生怕她一会儿在太子面前使性子。
但接下的场合她在这里确实有些多余,只得恭敬地福了福身往外走,临走前她不忘给温若嫣一个暗示的眼神,温若嫣表示收到,她才放心退到殿外。
随着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温若嫣的倦意渐渐散去,她强打起精神来,不多时一双红色的金丝云纹靴映入她的眼眸。
今日在册封礼上规矩多,册文冗长,离了宗庙她便忘得一干二净,唯独记住了赵云谦的鞋子。
这鞋子还挺好看的,上面的云纹好像用的苏绣,针脚缜密栩栩如生,定然出自技艺高超的老师傅,温若嫣胡思乱想着。
心上人就在眼前,赵云谦的脚步却迟疑了,他顿了顿才走上前语调温柔地吟道:“团扇佯遮面,含羞半敛眉。愿结百年心,莫误良月夜。”
赵云谦不善作诗,却也清楚这首却扇诗是用来表达他对温若嫣的心意,如此重要的东西不可能让幕僚代笔,所以自已搜肠刮肚想了许久总算有了这首能念出口的却扇诗。
好在温若嫣也不擅诗词,只是听着意思到了,便按照规矩放下团扇。
本以为她有心刁难自已,说什么也不肯却扇,谁知自已话音刚落她便稳稳放下团扇,倒让赵云谦有些意外。
既然已经决定要一个端庄合格的太子妃,在这种事情上,温若嫣又怎么会使性子呢。
再说她也的确累了不愿折腾,有这个时间她情愿早点做完该做的事,然后倒头就睡。
看着她一身大红喜服,娇媚的脸蛋描画着端庄精致的妆容,赵云谦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为了掩饰自已将要溢出的喜悦,他连忙端起酒杯送到温若嫣手边:“愿结百年心?”
“妾,愿意。”
温若嫣郑重接过酒杯,两人挽住彼此的手,然后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饮酒时看着她如玉的侧脸,晶莹的酒液在她嫣红的唇瓣上泛着点点银光,赵云谦不由得心猿意马,差点没拿稳杯子。
“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安置吧。”赵云谦放下酒杯,语气颇有些慌张。
闻言,温若嫣的呼吸一滞,她不安地看向赵云谦,只见眼前人脸色绯红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暧昧。
她咬着嘴唇,心里既紧张又害怕,藏在袖笼中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她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在此之前,曾经多次从嬷嬷的口中听到过,也翻阅过那些画册。
昨夜就连素来端庄谨慎的母亲也拿着本册子支支吾吾叮嘱她多看看,到时才知道怎么伺候太子,所以她对接下来的流程并不陌生。
想到那些画上的情节即将发生在自已身上,她紧张地周身都在发抖。
你可以的,别紧张。温若嫣攥紧拳头安抚自已。
就在她努力克服心中的不适感时,赵云谦瞥见她袖笼里颤抖的手,眉眼暗淡道:“我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还未好,为了不过你今夜我会去后殿歇息,你自已睡吧。”
说罢,赵云谦转身准备去后殿安置,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温若嫣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她知道赵云谦娶自已,不过是想要得到温徐两府的支持,他并不爱自已,同样的,自已对他也没有多少好感。
可这段时间,她认真想了想二哥的话,又想到家中亲人,觉得自已不该再任性。
所以早在成亲前,她就做好准备要与赵云谦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就算心里抵触,也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
温若嫣紧咬着下唇,她从未想过,自已会被新婚夫君拒人千里之外,这让她感到屈辱,也让她感到害怕。
这若是传了出去,自已的脸面往哪里放?
她要如何面对世人?
今夜绝不能让赵云谦离开,一定要让他留下来。
“新婚之夜殿下便让妾独守空房,是厌弃妾吗?”
赵云谦似乎没意料到她会挽留自已,但很快就想明白,她的挽留并非发自内心,而仅仅是为了温家的颜面。
想到这些,赵云谦转身看向她认真道:“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我只是不想惹你厌烦,你放心今夜之事绝不会传出去。”
按以往赵云谦的种种表现来看,听到自已的挽留不说马上拉着自已去颠鸾倒凤,起码脸色会好看些,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温若嫣心头一沉。
如今两人已然成婚,温家和颍川侯府势必会站在他这边,他所想要的已经达成。
就算他选择用强,自已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可他竟然说出"不想惹你厌烦"这样的话,远远超出温若嫣的预料。
她本以为赵云谦娶自已只是为了权势,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在意自已的感受,他为什么会这般迁就自已?
只是毕竟他们已经拜过天地,是真正的夫妻,他能纵容自已一次,今后还有无数个夜晚,自已能逃过吗?
还不如一开始就顺其自然。
“殿下其实不必如此,妾,是心甘情愿的。”
“是吗?”
不等她反应,赵云谦快步上前抬手便摘掉她头上的凤冠,随着凤冠落地的叮当声响,她整个人被赵云谦狠狠压在身下。
似乎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直接,温若嫣眼神慌乱地看着几乎与自已脸贴脸男人:“殿下你,我......”
感受她的身躯在抗拒自已,赵云谦的心渐渐冷了下来,暗嘲自已果然想多了,然后在她露出嫌恶的神情前果断起身。
“如今可看清楚自已是不是自愿的?若嫣,我不会强迫你,今夜不会,以后也不会。”
说完,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后殿走去,根本没有给温若嫣任何反驳的机会。
温若嫣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顺着发丝沁入被衾,她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懂,自已分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赵云谦靠近时,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抗拒着。
难道果真如赵云谦所说的那样,自已的嘴上说甘愿,其实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
这样心口不一的自已,与为了权势而娶自已的他,有什么两样?
夜色深沉,月华如水。
然而这静谧中却隐藏着两颗躁动不安的心,却同样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