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赵云谦难得没在朝晖殿留宿,并且走时神情异常,宫人们都是明眼人,隔日伺候温若嫣时格外谨慎。
白苏疑心是昨夜宴会上的变故让他们之间生出隔阂,所以赵云谦才没留宿朝晖殿,故而晨间伺候温若嫣梳洗时主动问昨夜到底发生何事。
温若嫣不想让白苏为自已担心,便同上次一样借口赵云谦临时要处理政务所以才没留宿朝晖殿,为了不让白苏多心,还特意保证自已与赵云谦并未发生不愉快。
话虽这么说,但白苏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今日是十五,照例作为太子妃的温若嫣要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想到昨夜宴会上发生的事,白苏心想不能耽误了时辰否则被太后找麻烦,故而没有继续追问,梳洗完毕后便扶着她上了采仗往宁寿宫去。
温若嫣心知昨夜宴会上郑太后的计划落空,让郑家姑娘沦为笑柄,又被赵云谦当众驳了颜面,这一局可谓满盘皆输,对方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无法从皇帝和赵云谦那里找回场面,便只能从自已这个太子妃身上下手。
所以,她一早就好了准备今日请安会被郑太后刁难。
原以为最多不过言语上刺自已几句,严重些就是找个由头又罚自已去尚仪局抄宫规。
但她没想到,竟连郑太后面都没见到。
刚到宁寿宫外就被告知太后身体有恙不便见客,她身为后辈理应进去侍疾,不过慎贵妃和四公主已在殿中伺候,她便跪在殿外抄写心经,为太后祈福。
听到这样的话,仲夏等人诧异不已,最后还是白苏忍不住出声质问:“嬷嬷可是听错了,太后真的让太子妃跪在殿外抄写心经吗?”
韩嬷嬷姿态高傲道:“自然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当然太子妃若是觉得辛苦大可当做没听到自行离去,太后不会强人所难。”
什么叫不会强人所难,太后都开金口了,自已敢说不字吗?
只怕是脸上稍微露出一丝犹豫神色,就会被韩嬷嬷添油加醋一番,到时恐怕就不是抄经这么简单,温若嫣自嘲着。
“你......”
白苏见韩嬷嬷如此咄咄逼人刚想驳回去,温若嫣赶紧拦住她并示意不可多言,随即表示自已愿意为太后祈福。
温若嫣浅浅笑道:“嬷嬷言重了,若嫣作为后辈为太后祈福乃理所应当,便请嬷嬷准备好心经和纸笔。”
“太子妃识趣就好,您放心一应事宜太后早已安排妥当,请吧。”
韩嬷嬷话音刚落,殿中宫女便抬出了一张矮几,矮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果真如她所说早就准备好了。
见此情形白苏左右为难,想劝温若嫣不可答应,但看到韩嬷嬷严厉的神情,只得将话头咽了回去。
即知是针对自已设计的局,温若嫣明白逃避是没用的,所以她坦然接受,由韩嬷嬷领着在廊下的矮几前跪下。
“白苏,为本宫研墨吧。”
“是。”
白苏明白在后宫无人能违抗太后,哪怕是太子殿下也不可能,叹了口气同温若嫣一起跪在宁寿宫外。
亲眼看到温若嫣开始落笔后,韩嬷嬷才满意地回殿中向太后回话。
正殿里,一脸红润的郑太后支颐着,有一搭没一搭抚摸枕在膝上的四公主,闲适的模样可不像身体有恙。
正如温若嫣所想那样,这是郑太后为了报昨夜之仇,故意折腾她的。
听完韩嬷嬷地汇报,郑太后的脸上添了几分喜色。
“算她识趣,就让她乖乖跪着,哀家倒要看看她能撑几时。”
下方坐着的慎贵妃有些惶然:“姑母咱们此番针对太子妃是否不妥?陛下那边......”
“母妃咱们可没针对太子妃,是她为了表示孝心,自愿跪在宁寿宫外给皇祖母祈福,是吗,皇祖母?”听到自家母妃的担忧,四公主扬起脸满眼得意地看向郑太后。
显然她的话让郑太后十分受用,抚摸她鬓发的动作更加和蔼:“敏玉说的不错,哀家可没有逼她,一切皆出自太子妃的孝心,她若是受不住要离开,哀家又不会让人阻拦。”
“可是.....”话虽如此,慎贵妃还是心中难安。
看到自家母妃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四公主恨铁不成钢。
同样是镇国公府出来的,皇祖母就能手腕强硬压的妃嫔们服服帖帖,为何母妃却是这般唯唯诺诺,完全不像郑家的女儿。
四公主虽心里瞧不上自已的母妃,到底是自已的生母,她只能哄着。
“母妃难道忘了上次韦尚仪被处置一事?明明是他们永宁宫无理取闹,却倒打一耙说母妃您管理不好六局十二司,趁机进言父皇收了您协理六宫之权,如今的后宫大权全在庆安宫那妖妇手中,母妃就不觉得委屈?”
韦氏是慎贵妃母家的远房亲戚,这些年在宫中帮助她良多,因为她的默许,韦氏在六局十二司作威作福惯了,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否则也不会那般顶撞赵云谦。
起初韦氏被赵云谦定罪时,慎贵妃心中惶恐想着赶紧息事宁人,便顺其心意忍痛处置了韦氏,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被陛下训斥,又收走了协理六宫之权。
后来自家女儿见自已受了委屈,竟在宁寿宫指使人伤了太子妃,她怕事情闹大,又擅自做主送药材去永宁宫慰问太子妃,因为这事她还姑母郑太后说教了一番,弄得里外不是人。
这段时间,因着被陛下收回协理后宫的职权,她在宫中行事处处被掣肘,有时还需看贤妃的脸色。
日日看着贤妃承宠君前,她的心里渐渐不是滋味。
此刻女儿骤然点出她之所以会失去协理六宫的权利全在永宁宫与贤妃,又想起自已疼爱的侄女昨夜在宫宴上受辱,以及这些年在皇帝那里所受的冷眼,她心里的委屈一时间都爆发出来。
“是啊,是太子妃自作自受。”被四公主点醒的慎贵妃好似被打通了七窍,她一阵呢喃后,双眼锐利地看向韩嬷嬷:“既是为了给太后祈福,定然要心诚才灵,韩嬷嬷你可要盯紧些,若是太子妃有任何懈怠就是对老天不诚,这福也就赐不下来。”
郑太后和四公主都没想到短短几句话就能让慎贵妃做出如此转变,祖孙俩对视一笑,眼中都露出满意的神色。
韩嬷嬷心领神会,带着慎贵妃的意思走到殿外监督温若嫣。
正在殿外沉心静气抄写经书的温若嫣不知道殿中发生了什么,甚至都没注意韩嬷嬷从殿里出来。
倒是研墨的迎春瞧见了,她抬眼看向一脸轻蔑的韩嬷嬷,皱着眉头又重新埋头研墨。
虽然现在才三月,但是正午的太阳晒久了人也会受不住,更别说温若嫣还一直跪着。
眼见她的身躯颤抖得越来越严重,有时甚至连笔都控制不住,迎春急得不行。
“太子妃可还撑得住?”
“本宫无碍,你们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留下白苏陪着本宫即可。”温若嫣强忍住不适回道。
迎春摇了摇头道:“太子妃现在这样奴婢实在不放心,还是让奴婢等人陪着您吧。”
后面的仲夏元琴等人也纷纷表示愿意留下来陪着她,见她们如此忠心,温若嫣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们一个感激的笑容。
看着白苏同样无怨无悔的面容,温若嫣感到很欣慰,也很愧疚。
白苏是自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若非陪着自已进宫,何须遭这些罪。
是自已无用连累了白苏,以及身后的宫女们同自已一起受过。
只是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自已唯有更专注地抄写心经,希望郑太后能看到自已这般向她屈服的份上,放自已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