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赵云谦之所以没有现身,不是因为害怕郑太后不敢见她,也不是因为生气冷落她,而是被皇帝秘密安排去了西郊查案子。
他原以为最多两三日便能回来,正好自已也需要冷静一些时日才能重新面对她,所以接下了皇帝的密令。
万万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半个月,并且在自已离宫期间,她竟被郑太后百般折磨。
皇帝还刻意让人瞒着此事,还是方才在回宫的路上,裘易说漏嘴他才知道。
心慌意乱的赵云谦回宫后第一件事,不是去福麟殿复命,而是回永宁宫看她,结果又听到她去了宁寿宫,这下赵云谦的心更慌。
“若嫣等我,一定要等我!”仪仗上,赵云谦心绪不宁地祈求着。
郑太后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很怕自已去晚了,温若嫣有个万一。
事实上,此刻郑太后的确在向温若嫣发难。
温若嫣不明白太后因何动怒,就算自已的绣工不好太后不满意,也不至于如此雷霆大怒?
虽是疑惑,但看情形不对,她当即恭敬跪地叩首:“若嫣不知何错之有,望太后示训。”
就在殿中众人也不解此番变故的缘由时,丽贵嫔定睛看了看被摔在地上的经幡,接着瞪大双眼,夸张道:“天啊,经幡上的‘卍’字竟然是反的。”
听闻她的话,在场众人纷纷往前直起身子往经幡上探看,果真看到一个反的“卍”字。
后妃中淑妃最喜佛法,看到这个反的“卍”字,她当即掩嘴惊惧道:“听闻‘卍’字若是反的不仅没有祈福的作用,反而是最恶毒的诅咒。”
温若嫣闻言神色一变,暗道不好。
她知道反的“卍”字有不祥之意,所以绣的时候尤其注意,就是怕出现这种意外。
昨夜睡前,她还再三检查过,确认没有问题才就寝,怎么会出现这种岔子?
难道其中出了差错?
对了,方才盛放经幡的木盒因为携带不便,所以被放置在她的采仗上,再联想起之前在偏门处看到的行迹可疑的宫女,莫不是趁她入殿请安期间被那个宫女给调换了?
就在她思考事情始末时,丽贵嫔火上浇油道:“什么,诅咒?看来是有用心险恶之人故意诅咒太后呀,此等恶人必要揪出来严惩,以儆效尤。”
丽贵嫔这话没有明说是谁,但经幡是温若嫣亲手所绣,又是她身边的宫女呈上,那这个用心险恶之人不就明朗了吗?
在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自已身上时,温若嫣虽然仍旧慌乱,但也渐渐镇定下来。
如果经幡真的只是被人调换,她反而不怎么担心。
首先为了预防会出现这种局面,她所用的布料极为昂贵,一般人想要寻到相同的布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则,为了讨好郑太后,她取巧使用了些许自已的独门手法进去,这一点旁人很难模仿。
从这两点上她有把握追查源头,为自已洗脱嫌疑,只是郑太后这关怕是不好过。
“太后明鉴,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请太后给若嫣一些时间,若嫣一定会查清楚前因后果,给太后一个交代。”
她心知此事难以善了,若是只一味开脱,怕是郑太后更难容自已,不如直接挑明,趁机给自已争取一个辩解的机会。
然而郑太后本就欲致她于死地,岂会给她脱罪的机会。
“交代?那你就好好看,这经幡是否乃你亲手所绣。”
得郑太后授意,韩嬷嬷拾起地上散乱的经幡送到温若嫣面前。
温若嫣见状赶紧查看各种细节,结果却是越看越心惊。
“怎么会这样?这,这竟然......”
不管是布料,还是针法竟然全是出自她的手,很显然这就是她亲手所绣的经幡,并没有被调换。
难道真是自已一时糊涂,将“卍”字绣反了?
不,一定不是这样,肯定有其他原因。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看着她满眼恐慌的模样,郑太后冷哼道:“分明是你包藏祸心,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诅咒哀家,如今竟还有脸说误会两字,你当真以为哀家愚昧可欺不成?”
温若嫣惶恐叩拜道:“太后圣明,若嫣绝无冲撞太后的意思,定然是有人欲挑拨若嫣与太后,请太后给若嫣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哼,你这话是在说有人陷害你?分明是你认定哀家好欺能让你蒙混过关,殊不知哀家也略懂佛法,一眼便看穿的破绽,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丽贵嫔趁机附和道:“太后此言有理,说不准就是太子妃对太后心有怨怼,所以故意送上这带着诅咒的经幡。”
丽贵嫔话刚说完,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刘昭仪突然说了一句:“莫不是太子妃对前年赏梅宴上被太后训斥一事,仍旧心怀怨恨?”
起初众人还觉得温若嫣或有委屈,毕竟这段时日都是太后在磋磨她,她定然不敢生出不轨的心思。
但如果是因为前年赏梅宴上丢脸而记恨太后,这个动机可就来的正是时候。
经过刘昭仪这么一提醒,众人便有了想法。
显然,这段时间太后的折磨令太子妃心怀不满,再加上前年赏梅宴上的训斥更令她怀恨在心,所以才铤而走险,做下这等险恶之事。
“刘昭仪慎言,此事还没定论,你怎么就认定是太子妃所为呢?”
贤妃不忍见温若嫣被诬陷,这次她说什么也要站出来说话,她身后的丹莹只是无奈叹气。
郑太后听到贤妃竟然敢为温若嫣说话,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慎贵妃瞧见后赶紧说道:“本宫倒觉得是贤妃不辨是非,此事分明人证物证齐全,你却说尚未有定论,莫非贤妃你也是共犯,所以才急着给太子妃脱罪?”
“妾只是一贯知晓太子妃是个敦厚恭顺的孩子,断不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出于爱护之心才帮她说句好话,姐姐何必急着把罪责往妹妹身上推。”
“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
“住口。”
眼看慎贵妃和贤妃二人将其争端,这可不是自已最初的目的,郑太后当即喝止了两人,接着看向温若嫣:“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坦白自已的罪过,哀家可以从轻发落,你可认罪?”
直到此时温若嫣才开始悔恨自已不该大意,经幡这么重要的东西,又是太后亲自交代的事情,自已就应该更警惕一些才是。
如今出了这等差错,她可真算是百口莫辩。
不过此事未到绝境,自已不能轻易认败。
既然太后要把事情闹大,那就别在宫里,让宫外也都知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嫣问心无愧,既然太后执意认为是若嫣所为,不如把若嫣押往大理寺,此事由大理寺审理,到时不论结果如何,若嫣都心服口服。”
众人都以为她被太后连番逼问,应早已吓破了胆,没想到她竟然口出狂言要交由大理寺审理。
不过转念一想,现如今大理寺寺正徐淳乃是她的二舅父,此案一到大理寺,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断的。
郑太后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到宫外去,暗中给丽贵嫔使了个眼色。
丽贵嫔会意,冷笑着说道:“太子妃这是什么话?难道宫里就没有能审案子的地方吗?我看司正司就不错,就不知太子妃有胆量去吗?”
司正司是内廷掌管刑罚的地方。
据说那里十分恐怖,里面的刑具比大理寺的牢狱还折磨人百倍,称之为活地狱也不为过。
这种地方温若嫣并不想去。
不是她怕受刑,而是郑太后在后宫经营多年,司正司里恐怕都是她的人手,自已进去了恐怕没命出来。
她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
看她一直不说话,丽贵嫔继续言语讥讽道:“太子妃不说话可是心虚了?”
四公主戏谑道:“我看太子妃是不敢去司正司吧。”
“由得她说不去,来人!”太后挥了挥手,马上站出来两个宫女,“将太子妃押入司正司候审。”
贤妃眼看温若嫣要被押走,急得直接跪下求情:“此事疑点重重,请太后三思。”
迎春也哭着叩头:“太后饶命,太子妃身子柔弱去不得司正司那等地方,太后饶命啊。”
太后却不听任何人求情,反而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快将人带下去。”
就在温若嫣思考该怎么破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坚定的声音。
“孤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