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气阴沉,似乎象征着将要发生不好的事。
时睡时醒的温若嫣难得一丝清醒,赵云谦趁着这个机会给她喂药。
从前在闺中时温若嫣就不爱吃药,这几日被赵云谦连哄带骗喂了不少又苦又涩的汤药,今日她实在不想再碰。
在赵云谦把汤匙送到嘴边时,她将头侧了一下。
察觉到她不愿喝药的心思,赵云谦轻声哄道:“听话,吃了药你才会快些好起来。”
温若嫣强扯出一抹笑来:“这么多天了,要是能好早就好了,你不必骗我。云谦,最后的这一点时间,我们说说话吧。”
赵云谦迟疑一会儿后,最终放下了碗。
“好,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
“我最怀念的便是少时在江南的日子,那时真快活,整日无忧无虑......”
“记得有一年秋日院子里的海棠树结果,我非拉着文静不喜动的三姐姐去爬树摘果子,结果害得三姐姐从树上摔下来磕破了头,那次就是母亲也没有给我说好话,最后我被祖母罚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自那以后母亲对我的管束就越发严格,可我总记不住,后来......”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今日温若嫣的精神格外好,望着没封严的窗户边沿偷跑进来的一缕春光,语气轻缓地同赵云谦说起小时候在江南的往事。
说完江南的往事,她又讲起进京后,在京中遇到的趣事。
“......泽儿刚回来时,同我并不亲,我与四姐姐哄了他许久,搜罗了不少小孩子喜欢的玩物给他,他才躲在嫂嫂身后怯生生叫我一声小姑姑......”
“我好想母亲,想四姐姐,想嫂嫂和泽儿,可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整个过程中,赵云谦一言不发,只默默听着,眼泪不知何时侵湿了衣襟。
有传言,人将死之际会回顾自已的一生,等将这一生回顾完,便是油尽灯枯之时。
以前赵云谦是不信的,直到那年娘离开时,也是像这般平静地靠在他怀里,同他说起那些往事,说着说着就闭了眼没了气息。
如今温若嫣也这样,他知道,温若嫣的时间要到了。
“云谦你知道吗?那晚你问我,可愿信你此生只要我一人,我说信,是真心的。你说我从未想过要信你,可是你又何尝信过我?”
那时温若嫣看不清自已的心,所以不敢接受赵云谦的情谊,但是她愿意相信赵云谦对自已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那一晚,她是真的愿意信他。
只是,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你为什么不信我?”
听着这里,赵云谦再也无法压抑自已的感情,紧紧搂住她隐忍着哭腔:“信,只要你说的我都信,从今以后,我只信你。”
“你信我就......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温若嫣像是一瞬间被抽空精神身体一软,随着话音落下,她的双眼也同时合上。
“嫣儿不要睡,醒醒,别睡!”
失去至亲至爱的恐慌霎时占据赵云谦的心智,他不停摇着已经意识弥留的温若嫣,祈求着能出现神迹,让他的嫣儿睁开双眼。
可惜,没有神,也没有神迹。
当他察觉到温若嫣渐渐没了呼吸,才恍然,自已真的失去她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
就在赵云谦不愿接受现实,准备行极端之事的同时,外面响起裘易着急的声音。
“殿下,安王求见。”
“孤现在谁也不见。”他怒吼道。
外面的裘易听到他的怒吼声,暗道殿中情况不乐观,正准备再次通报,温若婉却是已经等不及了,一脚踹开了朝晖殿的大门。
这一脚把裘易都看呆了,不过一旁的安王却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表情。
殿中,赵云谦抱着气若游丝的温若嫣,本还在悲痛中的他看到殿门被踹开,骤怒抬头看向门口之人。
温若婉才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径直走上前将他一把推开,接着有条不紊地查看温若嫣的情况。
“遭了,居然这么严重。”
温若婉探了探温若嫣的脉象,发现情况远比自已预想的更糟糕,急得心几乎揪在一起。
她当即将从衣袖取出提前准备的好银针,接着解开温若嫣的衣服,以银针封住她全身要穴。
“你在做什么?”赵云谦对突然闯进来且对温若嫣下针的温若婉怒喝道,随即便准备制止她的动作。
温若婉一边谨慎下针,一边头也不抬道:“殿下若不想看着嫣儿死,最好别阻止臣女。”
这时原本还处在骤怒震惊中的赵云谦也看明白她是在救温若嫣,已经抬起的手犹豫着还是放了下来,静看她的动作。
封完温若嫣身上的穴位后温若婉松了口气,随后便在温若嫣周身摸索,发现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当即转身看向跟进来的白苏。
“我叮嘱嫣儿随身携带的药囊怎么不见了?”
药囊中藏着一枚可以救急的丹药,是她费了不少心血炼制而成,就那么两颗,她全给了温若嫣。
提起药囊白苏便反应过来,当即跑过去从妆奁中取出,边交到温若婉手中,边解释道:“这段日子太子妃一直就养病,所有配饰都收了,姑娘看看可是这个?”
无论形状还是花样,都是当初温若婉送给温若嫣那个,温若婉拿到手后当即拆开药囊,准备取出里面的丹药,结果却发现药囊里面的东西早就被偷天换日。
“不对,这里面的东西不对。”
温若婉看着药渣里带血的布条,嗅了嗅上面的异味后连忙丢在地上,眼中满是惊恐:“这东西带有病源,难怪,难怪嫣儿会感染疫症,原来有人换了我的药囊。”
她就说嫣儿一直在宫里,从未接触过病源怎么会莫名感染疫症,并且病情一经发现就已是病入膏肓。
在看到血布时赵云谦就隐约猜到什么,又听见说她肯定的说这是带有病源的东西,瞬间也明白了温若嫣为何会感染疫症。
“该死!”赵云谦骤然狂怒,一把掐住温若婉的脖子:“你仗着她的信任,在送她的药囊里动手脚还叮嘱她随身佩戴,原是盼着她早点身亡对吧,好恶毒的心思!”
温若婉没想到揭破温若嫣染病的源头后,首要怀疑对象竟然是自已,面对暴怒的赵云谦,她挣扎道:“不是我,我从未想过害她。”
“不是你?这药囊我记得没错是你亲手交给她的,怎么,敢做却不敢认吗?”
说着赵云谦加重了手中力道,一想到她是差点害死自已所爱之人的凶手,便没有一丝留情。
到时白苏看着痛苦挣扎的四姑娘,想起她是太子妃最在意的四姐姐,忍不住出声求情道:“奴婢以为这件事并非是四姑娘所为,应是另有隐情,请殿下网开一面,先放过四姑娘。”
虽然之前相克的药膏让太子妃的烫伤加重,让白苏也曾有过怀疑。
但是这种时候四姑娘还愿意进宫,就说明她对太子妃的确没有坏心思,白苏以为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并且四姑娘可是太子妃最要好最在意的四姐姐,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太子妃知道后该有多伤心。
这时,本守在殿外的安王听到殿中动静后,也顾不上裘易等人的阻拦,推开殿门直愣愣闯了进来,恰好看到赵云谦欲置温若婉于死地。
虽然不知道刚刚殿中发生了什么,可他见识过赵云谦的手段有多狠毒,当即叩头请求。
“殿下饶命,不管婉婉做错了什么冒犯殿下都由臣来承受,求殿下开恩饶了婉婉,求殿下开恩。”
因为温若婉给温若嫣施针时解开她的衣衫,所以此刻温若嫣是半裸的状态。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安王,担心他看到不该看的,赵云谦不耐烦地甩开温若婉,放下纱帐后再用自已的身体挡住温若嫣。
看到温若婉脱困,安王紧张地上前扶起她:“婉婉你没事吧?”
温若婉大口呼吸着,好一阵才缓过来:“咳咳,没事,多谢安王帮臣女求情。”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婉婉我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