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人没有理会黑衣人的问话,转身指着地上的断剑,对宋一舟说道。
“捡起来!”
宋一舟心头一怔,是她将自已带到这个地方,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已面前杀了一个人,虽然不明白这女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够让眼前这些人付出代价,他不想去想那么多!
挣扎着伸手抓住断剑的剑柄,原本很重的断剑,没想到这次轻松就将那块沉重的废铁拿了起来,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手臂上的鲜血虽然已经止住,还是有血液不断滴落在地上。
女人缓缓走到他身后,弯下腰来,附耳说道。
“杀了他们!”
宋一舟看着眼神满是惊恐的黑衣人,余光里张奶奶哭的撕心裂肺。抬腿缓缓朝黑衣人走去。
几个黑衣人缓缓后退,不敢上前。
那受伤的黑衣人一把拔掉插在手臂上的鱼叉,强忍着疼痛,喊道。
“不用怕,一个黄毛小子。上,解决他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边上的三人虽然心里没底,主要是宋一舟身后的女人太过诡异,听了那人的话,还是跃跃欲试。
忽然,那黑衣人猛地将手中的鱼叉投掷出去,直插向前面的宋一舟,随后一把推向前面的人。
“上!”
三个黑衣人也不再犹豫,举起手中长刀就扑了过来。
女人速度极快,伸手接住飞过来的鱼叉,顺手一挥,将几个黑衣人手中长刀打落,右脚抬起,膝盖顶在身前宋一舟手中的断剑上,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宋一舟手中断剑不受控制地往前刺去,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一声惨叫,低头看着没入肚子的断剑,四目相对,宋一舟看着他眼里的不甘和惊恐,双手不自觉地发抖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人握住断剑猛地抽出,带出的血液溅了宋一舟一脸,随后一道红光一闪而过,边上的两个黑衣人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视线开阔起来,只见那手臂受伤的黑衣人已经跑出了院子,连滚带爬地朝着海岸城的方向跑去。
女人并没有追上去,手中断剑掉在地上,歪着头站在宋一舟身后,一言不发。
宋一舟看着那人跑远,又见地上的三个黑衣人慢慢不再动弹,他就那么看着,伸手抹掉挡住眼睛的血迹。
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
“我杀人了……”
那黑衣人的眼神一直在脑海中不断闪现,这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冲击太大,对他来说,生存从来没有这么残酷过,即便宋卓诚自缢在他面前。
张奶奶伤心过度,渐渐没了声音,不度海上的海风吹起少年的发梢,此刻那淡淡的鱼腥味相比院子里的血腥味,倒显得更像是对鼻子救赎了。
十几分钟以后,他才看见细狗一身夜行衣,翻过高高的篱笆跳进院子里,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这怎么回事?”
他跑到晕厥过去的张奶奶身边,颤抖的双手摸到老爷子的头颅,愤怒地转身抓着呆滞的宋一舟的肩膀。
“你说话?怎么回事,说话。”
见他没反应,又走回老爷子的尸身边上,想要做些什么。又不敢再去碰那早已尸首分离的头颅,大步走到宋一舟身边,抬起巴掌就呼在他脸上。
“臭小子,你说话呀。”
接连三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宋一舟才有了反应。
“我,我杀人了。”
他左顾右盼,抬眼看见姗姗来迟的细狗,挥起拳头就砸在高出他一个头的细狗脸上。
“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细狗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一把抓住他的手。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二苗,发生什么事了,跟狗哥说。”
“刘昌那个,那个杂种,带人过来抢钱,被爷爷用鱼叉刺伤,他们把爷爷杀了……”
宋一舟想起卫官割宋卓诚头颅的背影,看着眼前满地的尸体,泪流满面,语无伦次。
细狗闻言,转身将地上几个黑衣人的面罩扯了下来,并没有看到刘昌。
“他们来了多少人,刘昌呢?”
“他跑了,五个,五个人。”
细狗看着地上的尸体,强迫自已冷静下来,跑到张奶奶身边不断呼唤,可任由他怎么摇晃呼喊,张奶奶都没有反应,伸手一探鼻息,老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
“啊…”
细狗无力地对天咆哮。
“他跑多久了?”
“不,不知道。狗哥,咱们怎么办,该怎么办。”
细狗眯着眼,目光落在院中的井口上。
“不能慌,不能慌,先处理后事。来,帮我。”
宋一舟抹掉脸上的眼泪,这才发现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只是那柄断剑静静地躺在地上的血泊之中。
细狗认出这四具尸体中有三人都是执法官,上报并不现实,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处理现场,躲起来,从长计议。
两个少年将四个黑衣人的尸体拖到井里面,将封井用的石板搬来盖住,又在院子边上的空地挖了一个大坑,把二老的尸身掩埋,只在上面放了几个大石头做标记。又用泥土将院子里遍地的血迹覆盖起来,宋一舟用破布将那断剑裹起来别在腰间,细狗虽然诧异,但也没有多问。
二人来到河边清洗掉身上的血迹,此刻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远处的石桥上已经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动。
“快,快跟上!”
忽然,从城中火急火燎地跑出来一队执法官,细狗忙拉着宋一舟躲到了一边茂密的灌木丛里。
那些人走得近了,细狗认出带头的正是税官刘昌的大舅子陈安,身后跟着捂着胳膊的刘昌,径直朝着张家小院走去。
“在这儿待着!”
细狗说完,偷偷摸了过去。
十几个执法官鱼贯而入,那刘昌指着院子里对那队长陈安说着什么,在手下的搜查下,他们在井里找到了那四人的尸体。
陈安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对刘昌缓缓说道。
“这个故事该怎么写,看样子得从长计议了!”
刘昌在自已的大舅子面前,姿态放的很低,毕竟他能在这南城区做税官,还是托了夫人的福,附和道。
“那个女人很厉害,你看是不是得请岳父大人出手?”
陈安点点头。
“陈林虽然不受父亲待见,好歹也是他的儿子,放心,他们跑不掉的!”
细狗没有再看下去,看再多都没有意义,最后什么结果还不是人家说了算吗,纷争已经开始,各自出牌吧。
他回去找到宋一舟,二人借着高大的灌木林的掩护,一路摸到北城门,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宋一舟看着目标明确的细狗,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顾玉廷的影子,只是他更果断,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很多,毫无疑问,自已是幸运的。
海岸城分南区,北区,中央城区,南区主要是商业区,面积最大,中央城区住的都是贵族权贵和那些有钱人,设施齐全,寸土寸金。北区就主要是平民百姓,贩夫走卒等下层人民居住的地方。由于贫富差距太大,北区的人口几乎占了总人口的三分之二,条件很差,治安松散,倒成了违法分子的天堂,很多人出了事儿,不想远逃的,都会来北区躲藏。
“咱们去哪儿?”
“咱们去找北区教父,寻求庇护。”
两人走在狭窄的街道上,和南区相比,这里确实寒酸得多,遇见肩挑重物或者背着东西的人,都要侧着身子才能过去,街道两边散布着一些小商店。
“那是什么人?”
听名字是个这北区的大人物,宋一舟问道。
“教父是一个剑修高手,据说已经到了剑圣的境界,整个海岸城都没有几个剑圣,他在北区有自已的教派。【圣灵神教】拥有超过三万的教徒,在整个北区,甚至能凌驾于官府之上,所以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只要得到他的庇护,官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细狗平静地边走边说道。
“引荐我去剑崖的人就是教派中的长老。”
宋一舟这才明白,看样子修行剑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海岸城人口超过百万,这么大的人口基数中剑圣竟然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还是说自已起点高了,一开始就遇到师父那种大佬。
七转八绕,二人终于是站在一条深幽的巷子前,巷子的尽头,是一道朱红色的大门,门楼上高大气派的牌匾上写着【圣灵神教】几个大字,大门两边,两个红色的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圣】字。
长长的巷子里,行走的人井然有序,都靠右行走,而且动作都很轻,面无表情,好像害怕吵醒什么东西,庄严厚重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宋一舟注意到,那个扒手老大王毕节正从里面排着队走出来,很快到了二人身前,看到宋一舟,他显得有些意外。
“张二苗?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们也是这里的信徒?”
王毕节一直都想结识一些高手,但少有人看得起做他们这一行的人,他还是每个月缴纳高额的教费,才得到圣灵神教的庇护,在这里见到宋一舟,便套起了近乎。
宋一舟点点头。
“我们来看看教父。”
此话一出,王毕节脸上尽显羡慕之色,他印象中宋一舟就是个厉害的剑修,他说来见教父,很有可能是内部人员,随即拱手行礼。
“我在这里再次替我妹妹向您道歉,如果您能在教父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让我妹妹通过今年的剑崖选拔,王毕节感激不尽。”
这家伙真是没有什么边界感,宋一舟没什么心情关心他的什么选拔,也不反驳他的猜想,只敷衍道。
“好说。”
王毕节恭敬地给他们让开路来,
“那我就先谢过二苗兄弟了。”
宋一舟点点头跟着细狗走进了巷子,自已哪有那个能力,逢场作戏罢了。走得远了,细狗忽然说道。
“你小子还在这儿玩起狐假虎威来了,不是看上他妹妹了吧?”
宋一舟尴尬地挠了挠头。
“没有,谁让他们偷我东西。”
穿过大门,难得在这北区看到这么大的庭院,假山园林,设计考究,亭台楼阁,十分气派,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人们排着队,对着香炉后面高大的三首雕像三拜九叩。
细狗带着他直接穿过人群,来到通往后院的入口,两个把守的白袍教徒拦住去路。
“为什么来这儿?”
细狗单手放在胸前弯腰行礼,那两人见状也是以相同的方式回礼。
“我们遇上点事儿,想来寻求圣灵庇护。”
“且等午后,教父才有时间见你们。”
二人只能找了个地方坐着等,这里普通教徒如果有事,会有长老会见解决,而需要庇护的一般都不会是普通人,全都需要教父亲自会见,才决定是否提供帮助。
“刘昌必须死!”
细狗抬头看着一脸凶相的宋一舟。
“不要冲动,一旦风声过去,我会解决他。”
宋一舟摇了摇头。
“不,我去,就是那家伙教唆那些人杀的爷爷,他不配活着。”
细狗点点头,昨夜的事儿是他大意了,为了一单生意那么晚才回去,要不是自已不在,爷爷奶奶不会死,他心里的愧疚不比宋一舟心里的恨意浅,缓缓说道。
“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从剑崖回来,有能力了亲自去。”
两个少年一直等到下午,眼见前来进香的香客越来越少,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白袍,胸前绣着一个三头神像,头上戴着高高帽子的男人,将他们带了进去。
穿过狭长的走廊,看到一道低矮的房门,带路的白袍教徒身高一般,也得深深弯下腰才走得进去,寓意显而易见,求人,无论你原本身居何位,你都得把腰弯下,姿态放低。
走进里屋,又豁然开朗起来,一块高大,雕龙画凤的屏风前放着一张长桌,很长的长桌。屏风后面光线明亮,应该是开了整面墙的窗户,所以看不清坐在那屏风下那个人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到有一个人坐在那儿。
房间里陈设简单却不觉得空荡,带路的教徒示意他们坐在长桌这头的椅子上,从屏风后面走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细狗示意宋一舟学着他的模样,单手放在胸前,弯腰行礼。
“圣灵大人。”
长桌那头的男人隐藏在阴影里,让人捉摸不透,缓缓开口。
“坐吧,把事情详细说一说。”
二人坐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关于那个女人,宋一舟只说是她突然出现,救了他们,随后就走了。
“所以,我兄弟二人前来寻求圣灵大人的庇护。”
男人沉吟半晌。
“你是说你们杀了三个执法官?”
“是的!还有一个强盗,确切的说是那个女人杀了他们,死的时候,他们都是强盗。”
男人闻言,长时间都没再说话,在稷国,杀害执法官可是重罪,不管是不是他们动的手,人死在他们家,二人就脱不了关系,他似乎在权衡利弊。良久,只见男人往前坐了坐,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露出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宋一舟。
“你从仓州来,一个普通平民很少有这么远的亲戚。”
“我祖上是从这边迁居过去的。”
宋一舟尽量让自已的语气显得真诚。
“学过武?”
“小人七段剑客!还是教中长老引荐去的剑崖。”
听了细狗的回答,那圣灵大人夸赞道。
“不错,小小年纪有此修为,后生可畏,你也算我们的半个教徒,我可以给你们庇护。”
闻言,两个少年高兴得抓住了对方的手,来的时候细狗心里也没底,没想到教父答应的这么爽快。
“不过!”
此话一出,两人的心都是提了起来,顾玉廷说过,和人家说话,但是,不过,等转折词之前的话只是结果,在这之后的条件做不到,之前的都是没有意义的废话。两个少年恭敬地说道。
“您说。”
男人指着宋一舟,慢慢说道。
“这小子得去剑崖,给我取一把剑回来!”
“好!”
宋一舟一拍桌子,满口答应,他正愁怎么才能去剑崖呢!
“不要着急,听我说完,这次据说三处剑崖都会有带剑灵的神剑出世,我们组织了三支队伍,每支队伍都需要五个未满十三岁的童子。”
“为什么会有年龄要求?”
男人的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耐心地解释道。
“剑崖分三个区域,外围只要你愿意都能进去,不过出土的武器都比较一般,中间区域需要不超过二十岁,能够有机会拿到极品神兵,而核心区域平时基本没有武器,可一旦出土,最次也是极品神兵利器,但年龄成了最大的门槛,只有未满十三岁的人才能进入核心区域。剑灵出世,必然引来各大门派倾尽全力争夺,所以死亡率会大大增加,你要想清楚!”
宋一舟眉头微皱,答应的话自已可以直接借助他的资源直接去剑崖,圆了自已的心愿,还能得到圣灵神教的庇护。不去的话,二人只能回到街头逃亡,自已报仇无望,怎么算都是赚的,于是坚定地说道。
“我去。”
话音刚落,只见屏风后面走出来两个身穿白袍的男子,一人端着一个托盘,来到两个少年边上,将托盘放到他们面前,托盘里是笔墨和一张契约。
契约很简单,他们需要进入剑崖,争夺剑灵,教中会派高手同行,尽量保护他们的安全,拿到的神兵归神教所有,回来以后由教父统一分配,私自和剑灵缔结契约,教会有权利杀人取剑。
“我比较相信白纸黑字,虽然有些时候并没有什么用!”
男人说着,示意他们在契约上签字。宋一舟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细狗看着眼前的契约,问道。
“我也要去吗?”
男人不可置疑地点了点头。
因为见过剑崖的残酷,细狗有些犹豫,经过一阵心理挣扎,最终也是签上了自已的名字。
两个教徒当着他们的面将契约打上钢印,这份契约就算生效了。
“带两个小兄弟归队,熟悉一下,明日剑崖选拔后,人员补齐就出发。”
“请跟我们走!”
两个教徒端着托盘走在前面,宋一舟二人起身跟了上去,随着渐渐走近那教父,宋一舟只感觉这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若有若无,让人心里很不舒服,这或许就是那会见的桌子要造那么长的原因吧。
男人靠在椅子上,伸手拿起边上的铃铛摇了一下,清脆的铃声响起,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下一个求助者的脚步声。
他们跟着两个教徒绕过屏风,一条长长的巷子出现在眼前,巷子尽头,再次出现了一道朱红色的大门。二人相视一眼,既来之则安之,跟着教徒一连穿过两道朱红色的门,才来到一个大院子里。
里面有二十来个少年,男女都有,全是些年轻人,最大应该没超过二十,最小的不过八九岁。
这年龄似乎小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