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当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天边的朝霞如同绚丽的烟火,宋一舟挂在崖壁上兴奋地大喊。
“玉娘,玉娘,好了,有路了,有路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在山间回荡,难掩喜悦。跳回平台,抚摸着那早已被自已摩擦得光滑的地面,这二米见方的地方,困了自已五年,整整五年,他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口熟食,回想一下自已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好,将你的东西拿上,咱们今日就出去吧。”
玉娘忽然出现,她这样神出鬼没,宋一舟也早已经习惯。
宋一舟走到角落里,搬开一块石头,里面赫然是林修师父给他的那本《卜相三术》这些年他对里面的内容早已倒背如流,里面夹着那张边缘早已发黄的当票,这让他不由得想起父亲的玉诀。
拿开秘籍,底下是那黑色的兵符,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这东西还有没有用。
等他将东西收好,玉娘走到崖壁边上,伸手扣住一个坑,忽然用力,整个人窜了上去,宋一舟紧随其后,只见玉娘来到最后一个坑的地方,轻轻一用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往上窜去,抓住上方的悬崖边缘一个翻身,稳稳落在上面。
看她如此轻易的就上去了,宋一舟不由得怀疑原本玉娘是故意上不去的。
不多时,一根藤条放了下来,宋一舟看着那根粗壮的藤条,要是五年前有人放下这样一根藤条,他又怎么会被困在这地方整整五年。
宋一舟猛然用力,抓着藤条爬了上去,躺在地上的瞬间,清爽的山风从远方吹过溪流,山岗,带着青草的清香扑面而来,他不自觉地哈哈大笑,也不顾地上的碎石,躺在地上反复地翻滚。
“玉娘,你看,我想怎么滚就怎么滚…………”
玉娘只微笑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一舟忽然站起身,在林间狂奔起来,口中疯了似的大笑着,活像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他就这么疯了似感受这些年想要的自由,遇到野花,摘来放在鼻间深深地嗅着花香,追着跳跃的野鹿,从高高的巨石上跳进山涧里,脱了个精光,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最后将衣物放到巨石上晾晒,自已就那么躺在一边,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不时掠过的飞鸟。
时光总是匆匆,恍若隔世一般。
宋一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山涧的溪水哗啦啦如催眠的夜曲,加上温暖的阳光,总让人困乏,等到醒来已经是午后。
他摘下两片树叶,轻轻吹响,嘹亮的旋律在林间回荡,这世间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就如同玉娘的御兽之术,按照她教的旋律吹响叶片,不多时,宋一舟四周的林间站满了动物,野鹿不惧身边的猛虎,野狼也不去追逐山猪,飞鸟落在黑熊的头上,都在那儿仰着头,看着巨石上光溜溜的少年郎,他头上盘旋着飞鸟,群兽朝拜,如同这深林的王。
一曲作罢,那些动物又四散而逃,如同从迷惑中惊醒。
宋一舟看着四下逃跑的动物,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想要控制单独的某种动物做特定的事还是有些困难,但将它们迷惑聚集他自已能轻松做到。忽然,他只觉得一阵不自在,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四下看去,只见远处的树干后面,站着一个人,一如当初自已刚来到这剑崖时看到的那少年一般只露着半个身子,将另一半隐藏在树干后面,只是这人年纪明显和自已差不多。
他就在那儿站着,长发很长,身上裹着兽皮,身形偏瘦,目光俊冷,见宋一舟看向他,转身就逃。
五年没接触过人的宋一舟哪能让他就这么跑了,换做五年前,逃的肯定是他,但现在不一样,攻守易型了。
“站那儿,不许走!”
这地方不可能有原住民,可能的解释就是,有人选择留在这里,修炼到一定程度以后,力压众人,夺取剑灵!或者他和自已一样,被困在这里了。
对方毫不停留,逃命似的往树林深处跑去,宋一舟修习的身法很是诡异,只见他身形一动,人已经出现在少年身后,巨石上还留着残影,又是一道残影,他已经出现在少年前方十几米的地方,不愧是能够力战五大神剑的身法。
这些年他重点修炼这【乾坤】身法,因为他这是保命的技能,打不过可以,起码要能跑。
“没控制好距离!你站那儿!”
少年见宋一舟身法诡异,哪敢停留,转头就扎进一边的灌木丛里。
“我是好人!”
宋一舟喊着,一边喊一边追上去,少年的速度在他眼里显得很是迟钝,所以干脆放慢速度,和少年并排奔跑。
“兄弟,你停下,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少年转头看向宋一舟,如见到什么恐怖的怪物一般,双脚更加拼命地奔跑。
宋一舟感到奇怪,干脆加快速度,一把拽住少年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扯,将他摔在地上,那少年也是风风雨雨在这丛林中生活这么多年,摔在地上的瞬间一个翻身,又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这让宋一舟有些恼怒,全力施展【乾坤】身法,瞬间出现在少年前面,一脚就将他掀翻在地,快步上前,抬脚踩着他不让其动弹。
“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少年捂着眼睛,以他躺着,宋一舟站着的角度,画面简直不忍直视,大叫出声。
“把你的脏脚拿开,臭流氓。”
宋一舟心头一怔,这竟然是个女孩子,低头看去,这才意识到自已浑身一丝不挂,霎时间,从脸一直红到肚子,忙拉开身位,捂着自已的关键部位,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你才是流氓,你是女的为什么不出声,我都让你看光了。”
那少女爬起身来,警惕地盯着他。
“你还委屈起来了!这又不是你家客厅,快把衣服给我穿上。”
宋一舟也很是懊恼,谁能想到这剑崖里还有别人,随即说道。
“你不要乱跑,等我过来。”
说完,快速回到山涧那儿穿上衣服,等到他再回到刚才的地方,那里已经没了人影!宋一舟四下寻找,因为刚才的动物逃散,踪迹混乱,根本无从下手。
正懊恼呢,玉娘忽然出现,指着下山的方向。
“静下心来,听!”
宋一舟闻言,闭上眼睛,只听见玉娘指的方向传来细微的脚步踩断枯枝的声响,有人在跑。
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果然不多时,就见前面的树林间,那少女正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见宋一舟又追了上来,干脆一屁股坐在边上的石头上,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遇上这种怪物,算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对嘛,你不要再跑了,我不是坏人。”
少女抬头看着面前的宋一舟,他头发凌乱,穿着一身黑熊皮,里面穿的衣服明显很小,裤腿只到膝盖,上衣的纽扣扣不上,袒胸露乳,腰间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肚子上线条分明的肌肉让她脸上不自觉的泛起红晕。
“你,你到底想干嘛?”
宋一舟坐到她边上,说道。
“我不想干嘛,五年了,我终于见到一个活人了,不容易啊!”
少女疑惑地看着他。
“五年?我怎么没见过你?”
宋一舟指着山崖的方向,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自已这些年的经历。
“五年啊!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
经过他的解释,少女似乎相信了他说的话。
“我说呢,常在夜里听到山崖上传来咚咚咚的敲打声!你和外面来的那些人不一样。”
她说着顿了顿,凑过去一脸认真地看着宋一舟。
她大眼睛水灵灵的,虽然灰头土脸,但看年纪和自已不相上下,少女的体香相比那些动物好闻多了,而且这忽然凑上来的动作,让宋一舟莫名有些熟悉。
“哪?哪不一样?”
“他们戾气很重,即便是七八岁的小孩子,都像这林间的禽兽一般,自相残杀,所以每年他们来的时候我都是躲起来的!”
宋一舟注意到女孩的后脑处有一处很明显的疤痕,那大小足以致命,她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你是这里的原住民?”
少女摇摇头,皱着眉头。
“我不知道,我待在这儿也有差不多五年了吧,醒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满地的尸体,身边好多狼啊,老虎啊,秃鹫啊,在那儿吃地上的尸体,就在那边那个神庙那里!”
宋一舟想着那个画面都觉得脊背发凉。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装死呗!直到它们吃饱了离开,我才跑的。后来几乎把这里都逛遍了,没看到一个和我长的一样的东西!直到第二年,外面突然闯进来很多人,他们发疯一样自相残杀,留下满地的尸体以后又离开了,自那以后,每到他们出现的那一段时间我都躲起来了!”
宋一舟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是头上的伤让她失去记忆。
“你还记得自已的名字吗?”
“名字?不知道。”
女孩茫然的摇头。
“名字是什么?”
宋一舟一阵头大,这孩子不仅失去了记忆,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就是一个称呼,比如我叫宋一舟!”
“宋一舟?宋一舟?”
少女念叨着,随即甩了甩脑袋,伸手摸着宋一舟的衣襟,说道。
“你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说着起身走在前面,二人一路走下山去,又绕到一处悬崖下,往上攀爬一段距离,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山洞,洞口前郁郁葱葱的树木是很好的掩体,从外面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山洞,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此时天空已经昏暗下来,夜幕来临。
二人走进山洞,少女用木棍熟练的揭开地上的石板,对着地上的火堆吹了几口气,不多时,火焰升起,照亮了周边的环境,山洞不大,却被布置得很不错,一边的石台上放着一些枯萎了的花朵,洞壁上挂着一些用草编起来的绳子和小兽皮。
她从用作床铺的干草堆里捧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宋一舟下意识地后退,他怕少女捧出一个腐烂的什么东西。
“你怕什么?你看看这衣服,认识吗?和你身上的好像是一样的!”
宋一舟尴尬地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衣物,那赫然是圣灵神教的教服!
少女看着宋一舟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认识吗?我当时身上穿着这身衣服,也怀疑自已是他们的一员,但这几年我也有观察过,进来的人里没有穿这种衣服的!”
听着少女的话,宋一舟激动地扶着她的肩头。
“安沫,你是安沫,是我,宋……不,张二苗呀,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他敢肯定,眼前的少女虽然已经长大,但说话,动作和安沫如出一辙。
安沫茫然地看着宋一舟,不住地摇头。
“不记得了!我自已都记不住,哪儿记得住你。而且你刚刚说你叫宋一舟,怎么又叫张二苗了?”
“这不好给你解释。你快告诉我后来……”
宋一舟说到一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这丫头失忆了,比自已知道的还少呢。
“你就记住,你是安沫就对了,咱们是一起的,我掉下山崖以后就和你们分开了。”
安沫拉着他坐到火堆边上,激动地说道。
“你快告诉我,关于我的一切。”
宋一舟把自已知道的都和她说了一遍。安沫眯着眼睛,盯着他,缓缓凑上来。
“你没骗我吧?”
少女的呼吸几乎打在宋一舟脸上,他往后缩了缩身子,伸手将安沫推开。
“我骗你干什么,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最后怎么样了!你倒是命大,捡回一条命。”
“那就好。”
安沫起身,从一边用石头封起来的石洞里拿出半只兔子。
“还没吃东西吧?”
宋一舟点点头,伸手接过安沫递过来的兔子,顺势就咬了下去。安沫见状忙伸手夺过来。
“你干什么吃生的呀,这里有火的嘛。”
说着用木棍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宋一舟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老泪纵横。
“沫姐,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茹毛饮血,天为被地为床,在那二米见方的山崖上……”
安沫见他如此,忙起身走过去拍着他宽厚的后背。
“这不是出来了嘛,好啦好啦。你知道,我这几年烤兔子都有经验呢,等会就有好吃的了。”
宋一舟抹掉脸上的泪花,感动地点头,倒不是他矫情,情绪到那儿了,根本忍不住。
一刻钟以后,当那香喷喷的兔肉放进嘴里,宋一舟感动的掉下了眼泪。
安沫看着眼前这个动不动掉眼泪的少年,不是很明白他心里的想法。
“怎么又哭了呀!”
“太香了,沫姐,你不知道我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茹毛饮血……”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安沫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起身又从里面拿出一只兔子架到火上。
就这样,他一直吃掉安沫的三只野味,安沫指着火上滋滋冒油的山鸡说道。
“抓这东西老费劲的,这是最后一只了。这可是我存起来躲避那些家伙的口粮。”
宋一舟大快朵颐,只点头,嘴里说什么根本听不清。安沫见状忙将装着山泉的竹筒递了过去,他猛灌了几口说道。
“没事儿,我现在很厉害的,以后我抓来给你烤!”
安沫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起白天树林里百兽朝拜的景象,他确实比自已这些年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厉害,点点头说道。
“嗯嗯,好的。”
等到宋一舟吃完最后一只山鸡,拍着肚子靠在石头上,满足地看着洞顶的钟乳石。
“真好,这才叫生活呀!”
安沫坐在火边,撑着下巴看着宋一舟,问道。
“张二苗,你说的都是真的话,我们出去了还有人认识我们吗?”
“不知道,你说这几年都没有圣灵的人进入这里,只怕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呢。”
安沫心里一阵暖流,这几年的风餐露宿,提心吊胆,现在终于安心了一些。
她给宋一舟说着这些年见到的趣事,宋一舟告诉她外面的世界,二人一直聊到夜深,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宋一舟就拉着睡眼惺忪的安沫跑了出去,抓了不少野味,到一处小溪边处理干净。
“蛇肉最嫩,兔肉一般,熊肉最老,不好消化。”
宋一舟说着扯下一块肉递给安沫。
“要不要尝尝?”
安沫拍开他的手。
“才不要呢,野兽才吃生的!”
二人嬉嬉闹闹,有人陪伴着,日子过的很快,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宋一舟吃上了熟食,安沫也不再吃了上顿没下顿,两人的脸上都是渐渐有了光泽,女大十八变,短短五年,安沫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宋一舟重新指点了安沫,那些曾经日夜演练了无数遍的剑招浮上心头,安沫的修为也是差不多在剑客七段,似乎是基因里的东西,自从记起剑招,安沫每天都拉着宋一舟陪她练剑。
这天夜里,二人正在山洞里烤鸡,宋一舟只听洞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一个脑袋冒了出来,是个十一二岁,一身布衣,胖乎乎的少年,眼巴巴的看着火上的烧鸡。
随后见到两个大人坐在边上,吓得面色发白,转身撒腿就跑。
安沫一脸严肃,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他们来了!”
宋一舟邪魅一笑。
“也该来了。”
说完全力运转【乾坤】身法,安沫刚看见边上的残影消散,宋一舟已经单手拎着那个小胖子从洞口走了进来。
小胖子惊恐地大喊大叫,手脚在空中胡乱地抓着。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快点放开。”
“咱们好久没吃到这么胖的小猪了。”
宋一舟对安沫说道,安沫会意地点头。
“一顿可吃不完。”
那小胖子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年纪明显不应该出现在核心区域,又见他们都穿着兽皮,顿时心如死灰,停止了针扎,四肢无力地垂着。
“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