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话间,将宋一舟迎到长案前的太师椅上,自已坐在对面,她身后是一个雕花红木置物架,上面摆放着几件看上去很贵重的装饰物,房间里两个大烛台上点着六只蜡烛,摇曳的烛光将四周照得透亮,倒不显得昏暗。
“我需要借点钱。”
女人闻言,熟练地将一张空白的黄纸铺在案桌上,一边研墨一边说道。
“我们抚仙楼不做钱庄生意,这丐贷呀,专门服务修士,没有利息,只是为了方便大家,交个朋友,但还是需要您的一些信息。”
叫杜鹃的女人提起笔,沾上墨水,眼睛看着宋一舟,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不断在纸上勾勒,不多时,空白的黄纸上出现一张画像,虽然是简单的线条,却一眼就能看出,那正是宋一舟的相貌。
“能提供一下您的信息吗?”
宋一舟看着纸上的画像,这些人真是心灵手巧。
“海岸城五十联四十九户张二苗,十八岁,男,嗯……未婚。还要什么吗?”
“不用,借多少?”
宋一舟想了想。
“我需要一匹马,换身衣裳,在这儿住一夜,还有十两作为盘缠,你给算算?”
女人字迹娟秀,行笔飞快:骏马一匹八十两,房费三两,盘缠十两。
“衣裳要普通的还是上等的,我们提供免费搭配,像您这种年轻人,在我手里打造出来,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女!”
“上等的。”
“那一共是九十五两七百文,您签个字,稍后我们服务人员带您去房间。”
宋一舟接过笔,写下张二苗三个字,好了,这一下自已身上背了近一百两的债务了。
“你们就不怕我不还吗?”
杜鹃抿嘴一笑。
“我们抚仙楼还没有收不回来的账呢,大人如果没什么问题了,先回房洗个热水澡,稍后我派人将衣服带去房间给您挑选。”
“我比较喜欢颜色暗一点,你看着安排。”
宋一舟倒是没什么压力,反正没要求什么时候还。
那杜鹃点点头,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将宋一舟送到了门口,在门口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三楼,小厮介绍抚仙楼的三楼,五楼都是住宿,四楼的入口有人把守,他并没有说是干什么用的。
房间内点了很多蜡烛,烛台,案桌,床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陈设很简约,进门就是床铺,一块大屏风后面,传来阵阵水声。
“大人,慢慢享用,有什么需要招呼一声就行。”
那小厮一脸怪笑地退了出去。
宋一舟不明所以,绕到屏风后面一看,只见一个少女只穿着一块淡红色的肚兜,正往木桶里面倒水,热气腾腾,少女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他的脸刷地就红了,忙背过身去。
“你,你在这干什么?”
少女忙屈身行礼。
“大人吉祥,我是服侍您洗澡的丫头,这都是包含在房费里的服务。”
宋一舟算是明白为什么一夜的房费高达三两了,摆手说道。
“你,你这穿的……把衣服穿好再说。”
少女如同机器一般重复刚才的话。
“这都是包含在房费里的服务。”
宋一舟见她无动于衷,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她包裹起来。
“你要是衣服穿不好就别进来了。”
少女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裹着身上的披风走了出去。
见她把门关上,宋一舟才试了试水温,脱了个精光跳进木桶里,温热的水温让身上的毛孔纷纷张开,这几天的疲惫瞬间被释放出来,这熟悉的舒适之感,让他不自觉地叫出声来,自已上一次洗热水澡还是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张奶奶亲自烧的水。
没几分钟,房间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透过屏风,只见一个身着粉色绣花裙的少女走了进来,粉黛朱唇,秀头簪花,盈盈一握的腰间,挂着一块玉牌。
走近前来,翠绿的玉牌上,写着个春字。
稷国建国以前,就有妓的存在,那时候大多是普通人家活不下去的儿女,为了活下去最后的选择,有男有女,多是服务于剑修。有些权贵世家大族也会在府里养家妓,这些风尘儿女一旦被看上,也算是一步登天,能过上几年好日子,等到人老色衰,最好的结果是沦为最低等的下人,不过大多都是被打赶出府,自生自灭。
元安君建国以后,严厉打击,加上国泰民安,百姓生活蒸蒸日上,这本就是迫不得已的职业在明面上一度绝迹。后来陵平君掌权,这是一位好色如命的君王,为了享尽天下美女,在全国广设牡丹亭吸纳天下美人,他还将妓作为一个职业被合法化。
于是各地兴起各种烟花场所,妓分男女,专接待女性顾客的地方被称为根馆,专门接待男性顾客的地方被称为花楼。卖艺不卖身的处子叫做冬妓,意味着还没化开的,被冰冻起来的,最终都会沦为春妓。
冬妓高级,有很高的门槛,所以很多人直接就是春妓。冬妓根据容貌,身材,技艺,琴棋书画等技能会在各大场所表演,积累名气,每年还会有评选美人(美男)的活动,前三名的初夜会被拍卖出天价。
陵平君虽然软弱好色,对国家建设毫无建树,起码在这件事情上,让他真正踏入了昏君的行列。
宋一舟伸手拿起少女腰间的玉牌,那春字的意思不言而喻,玉牌背面写着她的名字。
“阿福?”
她闻言忙屈身行礼。
“大人吉祥安康。”
宋一舟看她年纪和自已一般上下,不知怎么会沦落风尘。
“几年了?”
阿福拿起桶边的毛巾,熟练地给宋一舟搓洗后背,嘴上怯生生地说道。
“第三个月。”
“为什么?”
阿福沉默不语,良久才说道。
“大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被她这么一问,宋一舟点点头,这也不是他自已想来的,房钱都是借来的,人家安排什么也就住什么了,一开始他还诧异这房钱怎么这么贵。
“每一个到了这种地方的人都是不得已,所以这个圈子里有一个忌讳。不要问人家的过去!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是一篇悲惨的故事,像您这么善良的人,容易心生同情。”
宋一舟倒不懂那么多,他未经人事,只是好奇随口一问,阿福的手慢慢往下,他忙夺过她手中的毛巾。
“我自已来吧,你到那边去,你在这儿我不好意思。”
看着她走开,宋一舟快速清理了身上的污垢,披上挂在一边的长袍,刚走到外面,阿福缓缓走上前来,伸手就要将他的长袍褪下,宋一舟吓的后退几步。
“你干什么?我不需要你这么做,去一边待着。”
阿福为难地呆在那里。
“我…如果不服侍好大人,他们会打我的……”
她眼里闪着泪花,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觉得心疼。
宋一舟无奈地说道。
“我会告诉他们你做的很好,可以吗?你就自已待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就出去吧。”
阿福点点头,退到一边站着。
这时,门外传来小厮的敲门声。
“大人,您的东西送来了,方便进来吗?”
宋一舟如蒙大赦,忙上前打开房门,只见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架子,上面挂着十几套衣服,他们身后,那叫杜鹃的女人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站在那儿。
男人一身锦衣,手拿一把折扇,腰佩玉环,留着两撇山羊胡,一副奸商的模样。
他一看到宋一舟,回头看了看杜鹃,才招呼小厮将衣服送进房间。
“这位大人,我们给您送衣服来了,您挑挑?”
宋一舟一眼认出,这人不正是当年在海岸城当玉诀的那个当铺老板吗?他怎么会不远千里跑到这星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