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舟回头看着风雪中的点点灯火,那些相互依偎着等待渡江的人们满脸疲惫,迷茫无助的目光如同一根根钩子,想要抓住一切希望。
忽然,只见那客栈后面窜出来一架双马车輦,马夫手中的鞭子抡圆了呼在那马屁股上,两匹马嘶鸣着往他们这个方向奔来。
车轮卷起地上的积雪四处纷飞。很快超过了他们,透过小小的窗口,宋一舟看见姜梵天抱着女孩坐在里面,女孩惊魂未定,四目相对,一闪而过。
客栈的二楼传来破窗的声音,只见一个黑影一跃而下,紧接着一阵骏马的长鸣,客栈里一匹黑马疾驰而出。
砰!
客栈的大门瞬间被轰击,碎片纷飞,那几个大汉鱼贯而出,见被人偷了马,愤怒地大吼起来。
“追,给我追。”
林师父见状,此刻不跑更待何时,忙双腿一夹,大呼一声,驾,胯下的马抬腿狂奔起来。
“顾玉廷,跟上,别跑丢了!”
“放心,师父。”
路上的人慌忙让到路边,一脸不满地盯着远去的马匹,骂骂咧咧。
前方的车輦飞快,宋一舟三人在后面不远处,他们身后是那个黑衣男子,虽然看不清,可以想到那几个大汉也是打马跟在后面。一时间,这条路上骏马飞驰,人们也不知道谁在追谁,只让到路边,有因为躲避摔在雪地上的人破口大骂,却无能为力。
风雪拍打在脸上直生疼,宋一舟喊道。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我们没有跟着他们!只有这一条路你看不到吗?”
左边是湍急冰冷的江水,右边是茂密的丛林,确实无路可走。
不知道这么僵持了多久,只见后面的黑衣男人越来越近,前面的车輦虽是双马,奈何载重,速度终究慢了一节。
忽然,宋一舟见前面的车輦前方站起来一个人,正是那姜梵天,只见他单手拉着车顶,手中原本用破布包裹的长剑已经出鞘,冷冷地看着车輦后跟着的众人。
林师父眉头一皱,见姜梵天翻身天上车顶,暗道不好。
“顾玉廷,快停下!”
话音刚落,三人收住缰绳,大呼。
吁!
忽然的急刹,顾玉廷的马抬起前蹄,高高跃起,他整个人被重重地扔在雪地上。
宋一舟看的清楚,那姜梵天长剑闪着寒光,跳下车輦的空中飞快挥出一剑,半月状的白色凌冽剑气在他们马前半米处划出一条足五六米长,深深的剑痕。
此刻正单手执剑,站在五米开外冷冷地盯着他们,那车輦没有停留,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这姜梵天的悬赏令上标注着七段剑士,宋一舟没有概念,但就这一剑,已经够他吃惊了。
顾玉廷翻身爬起来,忙去拉住受惊的马,再次跳了上去,看起来没有伤着。
林师父不想掺和他们的事儿。
“侠士,我们就是路过,偷了后面那几个人的马匹,他们马上追上来了,快快让我们过去。”
说着打马就想从边上绕过去,姜梵天冷冷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长剑缓缓举起,对着林师父和那黑袍男人,态度一目了然。
林师父眉头一皱,无奈地喊。
“哎呀,你们这点破事我不想管,快快让我们过去。”
此话一出,那黑袍男子转头看了过来,一把拉下脸上的防风布,一脸欣喜。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林师父一脸无奈,故作惊喜地看过去。
“哎?林子杰?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那叫林子杰的男子嘿嘿一笑,跳下马来,手中长剑刷地抽出来,朝姜梵天走去。
“说来话长,你等我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再来找你!”
“好,你忙。”
林师父回头对顾玉廷挤了挤眼睛,那意思是让他跟紧自已,随时准备溜走。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已经传来一阵打马之声。
“贼人哪里走,把老子的马留下来!”
林师父无奈之下忙抱着宋一舟跳下马背,招呼顾玉廷快快下马,几人快步跑到边上的难民之中,装作看热闹。
几乎同时,身后的风雪中冲出一群人,几个大汉看着静静现在路中间的马匹,不明所以,看着前面在路中央对质的姜梵天和林子杰,一时间没再作声。
宋一舟看着气势汹汹的八个大汉,心脏砰砰直跳,反观林师父,一脸好奇地看着路中央的二人,脸不红心不跳,好似他是真的一直就是在这儿看热闹的路人。
顾玉廷背着那个大大的行囊,双手搭在宋一舟的肩头,故作镇定,却能感受到他的双手微微不由自主地发抖。
林子杰手中长剑绕着手腕画了个圈,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剑身周围已经泛起阵阵帧风。
“这小子进步太快了!”
林师父喃喃感叹。
只见他在姜梵天两米处停下,缓缓说道。
“姜梵天,你就不要跑了,做我升九段剑士的投名状吧。省得我去找那些小喽啰浪费时间。”
姜梵天冷哼一声,目光始终警惕着林师父的方向,比起林子杰,他似乎觉得林师父威胁更大。
“年轻人,心高气傲,也不想想那悬赏令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不可再纠缠,误了我的大事,他日必然有人上你师门兴师问罪。”
林子杰就是个武痴,哪管那么多,他可是连自已师父他老人家也想过上两招的人,不再多话,举剑直取姜梵天咽喉。
那姜梵天剑身上忽然包裹上一层白雾,长剑一挥,挡开林子杰的攻击,顺势劈砍向他的腋下。
林师父眉头微皱,这家伙只怕早已不是剑士范畴的功力,胜败已定。
林子杰只觉虎口发麻,眼见姜梵天的剑锋已到,忙往后两个空翻拉开距离。
姜梵天攻势凌厉,手中长剑挥舞,剑锋所到之处,剑气肆虐,宋一舟直看得眼花缭乱,就连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都能看出林子杰和人家不是一个段位的,无论速度还是剑招,林子杰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那几个大汉却是看得震惊,这林子杰虽然和姜梵天有着很大差距,却能在人家的剑招之间找到生机,次次险之又险的避开,甚至还能找到机会回击,脸上都是升起佩服之色。
“啊!”
忽然,一声惨叫,电光火石之间,林子杰胸前赫然出现一片梅花状的剑伤,倒在雪地上,刚想起身,姜梵天的剑尖已经抵在他咽喉处,只需要再往前几公分就能削断他的喉咙。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姜梵天,看得出来他很不服气。
“不要再纠缠,若不是看在你师兄面子上,你今日就得交代在这白云江畔!”
看着又往前送了几分的剑锋,林子杰不敢再轻举妄动。
林师父虽然对这个师弟不胜其烦,总不能看着他在自已面前被人取了性命。
“侠士,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见他上前,姜梵天左手抽出腰间的短剑指着他。
“不要过来。我这剑尖涂了三娘的毒,七日之内没有解药,他必死无疑,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赏金而来。你替我挡住后面那几人,七日之内带他到中州繁城的抚仙楼取解药。”
众人看向林子杰的伤口,虽然伤口不深,却不断流出黑色的血液,毒性不是一般的大。这才半分钟,林子杰的双唇已经发白,整个人躺在雪地上,四肢无力地看着漫天的雪花。
林师父回头看了看那八个大汉,八个五大三粗的大汉面面相觑。
“你们看,要不就给我个面子?”
几人没有表态,都握紧手中的大刀,等待为首男人发话。
“我兄弟几个吃的是这碗饭,你有多大面子,露一露!”
林师父不紧不慢取下背上的包裹,将里面的短剑露了出来,宋一舟记得那是一柄短剑,通体乌黑的剑鞘,很黑,黑得有些不正常。
只见那几个大汉脸上渐渐流露出惊恐之色,看样子师父的名声不是很好。
“黑竺?您有这个面子,我们可以暂时,不追他!”
为首的大汉唯唯诺诺地说道。
“我还要一匹马!”
他话音刚落,姜梵天的声音传来。林师父无奈地看了看为首的大汉,举起四个手指头。
“我们要四匹马!”
那脑子不太好用的老七闻言,踏步上前。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们长城八杰也是好惹的!”
老二似乎对于老七在这种大佬面前报名号的行为有些自卑,一把拉住他,背过脸去。
“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不过下次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为首的大汉没有多说,点点头。亲自拉出四匹马,把缰绳交到林师父手里。
“只希望大人以后对我们多多关照。”
林师父拉过马匹,不住地点头。
“好说好说。”
他将一匹马交给顾玉廷,示意他给姜梵天送过去。姜梵天接过马匹,翻身上马。
“记住,七日之内,中州繁城,抚仙楼!不可迟到。”
说完,打马远去,消失在风雪中。
为首的大汉也拱手告别,郁闷地带着弟兄们走了回去,本来追马来着,现在还倒贴一匹,想来那客栈应该会有,得回去找补回来,让心里平衡一些。
林师父也顾不了他们,快步来到林子杰身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让你嘚瑟,现在好了吧?照你这样作死下去,哪天出事儿的时候,阎王爷修改生死簿都来不及救你。”
林子杰微微一笑,惨白的脸让他的笑容十分僵硬,如同鬼魅一般。
“他下黑手,不然我还有一战之力,而且谁让你老躲着我,你等我好了,我们再一分高下!”
宋一舟感觉这个大哥有点拎不清自已的实力,在场这么多高手都得给林师父面子,他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林师父表示,这就是我烦他的原因,这小子很是难缠,自已又不能下死手,只能躲着他。
“行,我等你。”
林子杰外伤并不重,简单包扎就行,只是毒性入体,此刻极为虚弱,即便林师父医术精湛,竟然也毫无办法。只能给他用缓解疼痛的伤药包扎起来。
“不要再用真气,否则毒性攻心,即便拿到解药,你这一身修为也废了。”
林子杰点点头,在事关修为的事情上,他肯定是比其他任何事都要上心。在林师父和顾玉廷的搀扶下上了马!
“还好顺路,不然你这次非得误了师父的大事儿。”
林子杰嘿嘿一笑,为了避免师兄继续唠叨,忙转移话题。
“这两个小孩是?”
顾玉廷忙拉着宋一舟上前行礼。
“师叔好!”
“哟,你收徒弟了?经过师父同意了吗?林修啊林修,擅自收徒,让师父知道了,你看他不弄死你。”
宋一舟二人现在才知道师父的名讳,他们师兄弟二人同姓,只怕还沾点亲戚关系。
林修将宋一舟抱上马,没有解释,他一开始也只是想找两个苦力,没想到动了收徒的心思。
“走吧,从这儿到中州,骑马也得五天,不想死的话你到时候最好别在师父面前乱说话。”
看得出来他们师门收徒的条件确实很严格,林子杰撇撇嘴没再说话,打马跟在林修后面,顾玉廷背着背包骑马走在最后面。
“师父,三娘是谁?她的毒那么厉害吗?”
宋一舟正是好奇的年纪,这两天发生的这些事儿,让他心里产生了不少疑问。
“就是客栈那个女掌柜,据说她是从域外来的,大家都叫她三娘,用毒的手段十分高明,这么说吧,只要她想,从你身边路过你都能毒发身亡。所以你要记住,长大以后离这种特别漂亮的女人远一点。”
宋一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从小到大,确实没见过这种皮肤那么白,胸部那么大的女人,一直服侍他的丫鬟小安,有一次无意间看到她洗澡,他才知道小安是个女孩子。况且仓州荒凉,女人们大多穿的保守,肤色偏黑,脸蛋时常是冻得红红的。
“七段剑士又是什么意思呢?”
林修想了想,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宋一舟才能听懂,这片土地上有一个比稷国还古老的组织,甚至在还没统一之前,他们就已经统治了这片土地上的如姜梵天,林子杰他们这一类人群。
人们称这个组织为剑阁。
他们维护着这个庞大群体的秩序,制定规则,执行规则,即便门派众多,他们始终拥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他们这个群体的人,崇尚武学,虽然说是剑士,却不一定是修习剑法,十八般武器,以剑为尊,所以统称剑士。
习武三年,会个一招半式,舞刀弄棒,称为【剑客】,这剑客分十段,修习出剑气,就达到下一阶段,【剑士】剑士也分十段,修习到剑气内敛,可御剑杀人,就达到下一阶段,称为【剑圣】,那姜梵天已经无限接近于剑圣境界,剑圣分也十段,等修习到人剑合一,不再依赖武器,无剑胜有剑,万物可为剑就称为【剑尊】剑尊之上,被称为剑神,据说到那个阶段,可御剑飞行,一剑万法,可破长空!
但是现在给他说这些不免为时尚早,便说道。
“就是学武之人的等级,以后你就知道了!”
“剑士七段很厉害吗?”
“很厉害了已经。”
“那几个大个子说的黑竺又是什么呢?”
听他这么问,林修脸上不自觉的升起自豪的笑意。
“习武之人入了师门,第一件事就是去爬剑崖,寻找属于自已的剑,剑崖凶险,每天都会有不少人死在上面,成为剑崖的养分。那里的每一把剑都各有千秋,但是想要拿到神兵利器,可是需要很大机缘的。黑竺是二十年来出世的神兵中为数不多拥有剑灵的神剑。”
“剑灵?这么厉害!”
宋一舟虽然不知道剑灵是什么,却能感觉到很厉害的样子。
“这剑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