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幕还没有退去,容府正门处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和马匹。
容将军骑在红鬃烈马上在一旁等候,容陆离和容临风被容夫人拉着嘱咐着什么。
而容祈年则是闲散的倚靠在容府的石狮子旁,漫不经心的看着这种场面。
十几年来,每年这幅场景都要上演一遍 才行。
容祈年也由刚开始的不舍难过到如今的习以为常。
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一成不变的,最起码唯一的变化就是离开容府前往边疆的人越来越多。
容祈年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有一天也要踏上这条路,到那时自已的感受又会是什么样呢?
只是还不等容祈年多想,容父忽然朝他的方向抬抬手,示意他过去。
容祈年不明所以,但是缓步走了过去,他本以为容父又要训斥些自已什么,却听容父道。
“清淮,我知你性子不羁,但我和你大哥他们此去边关,家中只余你和你母亲,务必替为父照顾好你母亲。”
容祈年难得没有出言顶撞容父,而是点点头应道。
“父亲,不用嘱咐,我自当会好好照顾母亲。”
容父长叹一口气,眼中仿佛多了些担忧和迷茫,看着容祈年道。
“清淮啊,你其实很聪明,但现在边疆局势越发不稳,为父希望你不要荒废武功,若有一天我和你大哥他们…容家就只能靠你了。”
容祈年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容父跟他如此说过话,两父子之间存在最多的就是争吵,他第一次不带情绪道。
“我明白,父亲。”
正在这时,容陆离他们也朝这边走来, 容临风只是看了容祈年一眼,并未开口。反倒是容祈年主动道。
“大哥,战场上刀剑无眼,还望大哥能够多照料些父亲和二姐。”
容临风还没有回答,容陆离就笑着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玩笑道。
“你呀,别操心我们了,还是好好管管你自已吧,少惹母亲生气就谢天谢地了。”
容祈年无语:“……”
容陆离看他没搭话,故意凑近他耳边,压低音量打趣道。
“不过,我觉得你在那位景公子面前时还…挺乖的。”
她说这话时,还假意停顿了下。说完根本不给容祈年反应的机会瞬间翻身上马。
容祈年本身也没打算追究,无奈的地摇摇头,重新看向容临风。
“大哥,你也要多保重自身。”
容临风没说话,只是对着他微微点头,目光却留在容祈年身上良久,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随着容父一声命令,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城门方向而去。
在队伍快消失在拐角的时候,容陆离忽然转过头来喊道。
“清淮,母亲,保重,我们来年再见。”
容母用帕子擦着眼眶中不断落下的泪水,望着自已夫君儿女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愿回过神,喃喃出声。
“何时才能真正团聚呢?”
容祈年想上前安慰她,容母拭去脸上的泪水,自顾自往容府内走去,空气中只残余着她的话语。
“早知道,当初就该…,如今同去边关也好过年年在府中苦等。”
容祈年没敢再打扰母亲,他知道容母现在最需要的是自已安静的待着缓解情绪。
他也知道母亲那句未尽之言是什么,可他也知晓父亲也是为了母亲的安全考虑才不带她前去。
空青看着容祈年待在原地良久没动,犹豫半晌适时上前询问容祈年。
“公子,咱们回府嘛?”
容祈年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是转身往容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刻,景府竹韵居内
常年关闭的院门终于迎来了它阔别已久的主人,最先踏进竹韵居的是位辨不出年纪的妇人。
她的手上似乎捻着一串佛珠,身影瞧着有些瘦弱。
但举手投足间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应是出自世家贵族。
旁边的嬷嬷头发已经开始泛白,只见她搀着身旁的妇人,艰难地拨开堪比人高的杂草。
过了很久,两人才终于到了院子中央,年长的嬷嬷望着满院的荒芜出声。
“小姐,这要怎么住,你好歹是当家主母,院子虽然空置也不能就不派人打扫呀。”
容貌出色的妇人拍拍她的手,眼神却望向天际的良久没有移开。
“无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就厌恶极了这景家夫人的头衔,你去找几个下人过来收拾下便可。”
苏嬷嬷得了吩咐,担忧的看了眼妇人,见妇人的眼眸还是面向虚空处出神,只得转身离开。
这位仿佛没被岁月侵蚀的美貌妇人,正是那位常年待在小佛堂的景夫人苏清瑶,也是景雁白的亲生母亲。
即便她现在已过而立之年,但容貌依旧堪称云州绝色,真不枉当年云州第一美人之名。
作为曾经护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嫡女,也不知是何原因导致她在佛堂蹉跎半生才回到这竹韵居。
只不过很快这冷清荒废十几年的竹韵居就变得异常热闹,苏嬷嬷领了一堆下人返回竹韵居。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不等嬷嬷回到景夫人身旁,那刚踏进院门女子就抢先开口道。
“姐姐出佛堂,怎么不跟妹妹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安排下人早早把竹韵居打扫出来,让姐姐方便居住。”
不请自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掌管景府内宅大小事务的乌姨娘。
她得了苏清瑶回竹韵居的消息沉不住气急匆匆就赶来了 。
苏嬷嬷有些忧虑的看着自家小姐,景夫人倒没有任何惊讶,自已忽然出来,乌姨娘要不来才反倒是奇怪。
她语气十分冷漠“乌姨娘掌管府中琐事,区区小事,我怎好意思劳烦你呢。”
乌姨娘脸上挂着笑容,理了理自已衣衫,又抚了抚自已鬓边的钗寰,然后缓步走到苏清瑶面前停下。
“你看姐姐唤的好生分,再说这怎么叫劳烦呢,这本就是掌家分内之事,再者这么多年未见,妹妹很是思念姐姐呢。”
景夫人听闻此言,眉头都未皱分毫,她只是冷冷的注视着那坍塌半截的屋顶,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
“你不必在这里跟我惺惺作态,装的多姐妹情深,你那管家权我不感兴趣,不然也不会在佛堂多年。”
乌姨娘被不留情面的拆穿,脸上闪过些微的不自在。
她早该知道这个贱人压根就不屑于景家的一切。
自已真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平白来这里自讨没趣,搞得自已像是把人家不要的东西当宝贝。
她咽不下心中这口恶气,眸中划过一抹算计的神色,故作欣慰的开口。
“姐姐此番出来,日后便能多去看看雁白那孩子,到时他定会和你亲近的。只是依照雁白的身体,恐怕也是亲近不了几年。”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谁听不出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但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苏清瑶竟然没有丝毫触动。
好像她方才提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苏清瑶半晌后仅仅吐出一句。
“这就不劳乌姨娘费心了,若无事你便赶紧离开吧。”
乌姨娘有种满腔的怒火都堵在了胸口,她不甘的看了依然走远的苏清瑶几眼,留下一句就甩袖子离开了。
“等着瞧,我倒要看看,你此番回竹韵居葫芦里卖的是何药。”
苏嬷嬷没有管乌姨娘,她看着自家小姐这个样子,满面的愁容,她真不希望小姐会做出让自已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