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雁白赶到琼华堂时,入眼就是一片灯火通明。
景府内大大小小的主子已经全部集聚在正堂。
可就是不见小厮或者婢女的身影,京墨和闻缇经过长廊时便被看守的小厮给拦住了。
两人同时看了景雁白一眼,景雁白只是云淡风轻地对他们叮嘱道。
“无妨,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若是时辰太长了,就先回寒水院吧。”
京墨神情当中还是有些担忧,正想再挣扎几下。
这次小厮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决,他只得子再度看着景雁白道。
“可是公子,他们会不···”
景雁白眼神中带上了些许安抚,京墨迟疑半晌只得作罢。
但是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留在原地等候。
景雁白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堂中,待他走到近旁,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
发现地上赫然躺着个染血的女子,看样子随时就要痛昏过去。
但是堂中众人皆是一脸漠然,甚至乌姨娘神情中还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女子旁边跪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正满脸惊恐焦急地围在女子身旁。
此时一贯不常待在府中的景聿风忽然怒不可遏地冲着地上女子吼道。
“贱人,直接拖出去喂狗,省得你的脏血也把景家给染脏了。”
他说着似乎就要冲上去狠踹那女子一脚,景老夫人这时却是出声呵止了他。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景聿风脸色涨红,即便有万分怒气,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闭上了嘴。
景老夫人冷厉的目光重新落在地上女子身上,用阴沉沉地语气开口道。
“锦姨娘,既然你已经被风儿抓了个现行。那么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点,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景雁白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锦姨娘竟会是在这种场面下。
透过披散着的头发,景雁白看清了她大致的面容,锦姨娘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是秀丽。
不过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也能看出她平时的身体底子确实比寻常闺阁女子康健。
只是此刻锦姨娘用虚弱无比的话语颤声回答道。
“老夫人,妾身···真的冤枉啊,求你···救救妾身腹中的孩子吧,他真的是你们景家的···亲骨肉啊。”
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是随即还是用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
“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还在这里狡辩,拿什么让我相信你所说的话。
所幸替你诊脉的那位大夫就快到了,到时若是你多言属实,我自会让人帮你医治。”
她的话音落下很久,锦姨娘都没有开口回应。
就在众人以为她是昏过去的时候,她只是将头转向身边的男子。
她那双略带涣散的眸子望着男子,始终不愿移开,然后就听她细若蚊蝇的声音响起。
“表哥,是棠儿···对不住你,我娘她···害了你···我啊。”
锦姨娘表哥一个男子,整张面孔已经被泪水浸染。
抖动着双手去触摸锦姨娘的面庞,颤抖着嗓音道。
“棠儿,不怪你,是表哥没本事,拿不出娶你娘要的彩礼,才让你遭受了这些。”
他们这般作为,却是硬生生将景聿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就给勾了上来,他指着两人大骂道。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在这里作什么深情,是当我不存在嘛?”
然后他朝着锦姨娘怒目而视,眼神中仿佛蕴含着刀子,说出口的话异常诛心。
“还有你这个贱妇,要不是你娘百般讨好我,我怎么会选你这个农户女进景家大门?”
原本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锦姨娘不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气,强撑着支起半个身子声嘶力竭道。
“你为何只字不提你伙同我娘将我哄骗进喜轿的事。
直到进了景府的门,我才反应过来。我原本真的以为自已嫁的是表哥呀。”
景聿风想要出言反驳,可是嘴巴张张合合,嗫嚅了半天,最终还是气冲冲坐回到了凳子上。
堂中一时之间变得十分静默,听了此番言论,众人心中均是心思各异。
景雁白不经意间更是瞥到景母脸上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幸好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景雁白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只见小厮扯着个郎中模样的老者,步履匆匆地朝着堂中而来。
老者明显是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
快到近前的时候,猛然踉跄几步,差点跪倒在地。
得亏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景雁白所坐着的凳子边缘。
郎中站稳后就想朝景雁白道谢,却是被锦姨娘如今的惨状震在了当场。
他愣怔了片刻,当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下一秒,不用旁人动作,他便主动跪在了地上。
景老夫人见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可她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责问道。
“想必你也知道寻你前来所为何事,是要老实交代,还是让我···”
郎中压根就不敢等她把话说完,就如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只见他指着了无生机的锦姨娘道:“是她,就是这位姨娘给了我银子,让我将脉案改了。
其实当时给她诊脉时,诊出的脉象显示她已经有孕两个月了。”
闻言,景老夫人残余的那点希望也彻底破灭,她朝着锦姨娘呵斥道。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锦姨娘像是完全认命般,凄厉绝望的话语回荡在堂中。
“无话可说,既然拼死也保不住我的孩子,要杀要剐就悉听尊便吧。”
景老夫人见她这般不知悔改的态度,眼中像是淬了毒冰冷至极,盯着她一字一顿吩咐道。
“来人,将这对不知廉耻的玩意给我拖出去处理了。”
在场很多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谁都知道她虽然说得是“处理”两字,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然后她又转向郎中跪着的位置冷声威胁道。
“待会儿我让小厮领你拿些银两,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半分,你那医馆也别想再云州城中经营下去。”
郎中只能连声应“好”,手忙脚乱地起身跟着小厮离开了。
不一会儿又出现几个小厮,连拖带拽地将地上的锦姨娘和男子朝外挪去。
即使已经离得很远了,还能听见男子喊叫的声音。
“棠儿,放开棠儿,我能抱着···棠儿自已走,不用···你们。”
景老夫人长叹一声,似乎是苍老了十岁,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不同于以往,景雁白率先起身告辞,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琼华堂。
落在最后的胡姨娘,被景惜宁一路搀扶着回到了院中,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感叹道。
“哎,宁儿啊,不瞒你说,今日看到锦姨娘的下场,让我又想起了自已刚进景府时的状况。
当时其实为娘也不是自愿进的景府,是被···算了,不提了。
要不是有了你,我真打算就这么结果了自已。”
景惜宁从来没听胡姨娘讲过这段往事,如今刚看了那般场面。
不禁对自已那名义上的父亲又多了几分厌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