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地上的积雪彻底消融,天气也难得呈现出一派艳阳高照之态。
景雁白一早就让京墨准备好出城所用的东西。
于是二人到达城门处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城门还未打开。
京墨和景雁白只得在城门口排队等待出城。
清晨的天气依旧冷的彻骨,京墨由于要赶马车的缘故坐在外面此时身子冻得直打颤。
景雁白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困倦。
“京墨,离开城门还得一会儿,进马车里等。”
京墨冻得实在受不住,应声便裹挟着寒气进到马车。
直到接过景雁白递过来的热茶,他才有闲心去想今早心中的困惑。
临出发之前,景雁白才告知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去寒梅山庄泡温泉。
既是为了游玩,京墨便感到十分不解,为何自家公子要这么早出发。
由于身体不好,景雁白一向不喜欢起的过早,否则就会整天显得没精打采,气色很是不好。
京墨想不通索性就不想,总归公子心情好就行。
恰巧此时城门也打开了,京墨出去驾着马车前往山庄。
马车行至过半,京墨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声音很是嘈杂,应是有不少人,还带有年轻公子的调笑声。
“清淮,怎么突然跑这么快?难不成前面有美人,怕我等跟你抢嘛?”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话道。
“哎,姜兄此言差矣,容兄怎会是这种重色轻友的人?”
先前那人又轻笑着道“那可不一定哟。”
言罢,他挥动鞭子便向那名唤清淮的青年追去。
刚到近前他就看到青年笑意盈盈地掀起帘子朝着马车内。
他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竟然被自已说中了。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急忙凑上前拍拍青年的肩膀。
“清淮,还真被我说中了,什么美人能把你的魂勾走了,让兄弟也瞧瞧。”
他说着扒开青年自已凑了上去,这一瞧神情顿时就呆住了。
马车内还真是个“美人”,容貌昳丽,云州第一美人比之此人恐怕都逊色三分。
只是这美人美则美矣,就是气质太过冷清,让人难以接近。
最关键的是这“美人”他是个男子呀。
不过看都看了,刚刚的话对方也肯定是听见了。
但出于世家大族的修养,他还是强装淡定地拱手行礼道。
“在下姜衡辰,乃是清淮表兄,不知兄台是哪家公子?”
马车内的景雁白也是没想到先是容祈年毫不见外的凑上来。
结果现在他的表兄也是这般轻佻熟络的姿态。
不过对方既然想要主动结交,他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下景府景雁白,见过姜兄。”
姜衡辰思考了片刻,起初并没有往云州首富景府联想。
毕竟他虽然听人讲过景府有位嫡子,但外界都传言这位景家公子是个病秧子。
常年待在府中,基本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有人甚至猜测这是景家为了防止外人觊觎财产编纂出来的人。
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又或许这人早就久病不治了也不一定。
不过他还是试探着问道。
“公子所言可是那云州首富景家?你难不成就是那位景家嫡子?”
景雁白对他的惊讶也不感到奇怪,他神色平淡的回答。
“正是在下。”
姜衡辰试探完,也意识到自已方才的反应有些大,见对方如此镇定自若的回答。
不禁多了几分敬意,正思忖要再说这些什么挽回下自已给对方留下的印象。
后面的人也赶了上来,乌泱泱一堆人停在马车前。
连京墨这种向来爱热闹的人都感到了压力和不适。
他看向马车内的景雁白,发现对方眼睫略微低垂,明显露出些微不自在。
容祈年的目光全程一直停留在景雁白身上,自然观察到他的变化。
近旁的人还都试着朝马车内探头,容祈年突然出声跟他们调笑道。
“你们先走吧,我骑马累了,一会就坐我好友的马车走了。”
“容兄你说什么胡话,你骑马累?换作旁人说这话我等倒是信,你怎么可能?
莫不是马车内真是有美人?放心,我等…”
这人还想继续再说,姜衡辰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心思,上前打断他。
“清淮既然都开口说累了,我们就别拆穿他了,好歹给他留点面子。
至于马车内,那可是景家公子,你莫要再开玩笑了。”
姜衡辰边说边带着这帮人离开,即将跑远的时候还听到他说。
“哎呀,走吧,就不要管清淮了,他自有去处,可比我们有福气。”
等众人的声音彻底飘远,容祈年才朝向景雁白,笑着开口道。
“景公子,捎我一程可好,我想景公子应该不会拒绝吧。”
饶是景雁白心绪一向心如止水,也不免被对方这副有些无赖的话语感到些许无奈,他轻轻颔首。
“自然,容公子请。”
容祈年见他应允,丝毫不客气的跳上马车,还随意吩咐京墨继续前行,俨然一副熟识的模样。
马车在路上缓缓行驶在路上,车厢内景雁白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家伙的性格本就是如此,他随手倒了杯茶推给对面的容祈年。
容祈年不疾不徐地饮口茶,神情散漫地轻启薄唇。
“景公子,病可痊愈了?”
景雁白对他这番关心并不甚在意,他这次生病虽然已经养了好一阵子。
但身体自幼羸弱,又正值冬季,天气寒冷,到现在身体还没有好全。
只不过这些没必要跟旁人提及,他也就随意的回应道。
“多谢容公子关心,基本无恙了。”
要是换作旁人,估计就被景雁白这客套疏离的话弄得不会再接近他半分。
但容祈年这人可不一般,他像是丝毫没有感到景雁白的冷淡意味,反而坐近几分,笑意加深些许道。
“景公子,你我就算不提救命之恩,好歹也是见过几次面了。
还这么称呼我,岂不是显得你我之间有些太过疏远了。”
景雁白猜到他肯定不会因为自已冷淡的话语就此作罢,跟自已保持距离。
只是没成想这人竟然还会拿救命之恩说事。
他落水不正是因为眼前这人嘛,不过他还是顺着容祈年的话回答。
“那容公子想要怎么称呼?”
容祈年才不管景雁白是出于什么心思说的这话,他的笑容不禁带上了点轻佻。
“你可以唤我的表字清淮,但景公子应该还没有表字,我就唤你雁白可好?”
容祈年自已把话说完了,依照他对容祈年的了解。
景雁白如果不答应,容祈年说不定还会说出什么大言不惭的话。
但他并没有表明自已的态度,只是开口询问。
“容公子应该还没有及冠吧?怎么这个年纪就有表字了?”
景雁白询问完才思及自已可能打探了对方的隐秘,但事已至此,总不能把话收回。
索性容祈年没什么情绪起伏,只是眼神中难得浮现出丝思念的神情,笑容中的轻佻也被收敛。
“是我很小的时候,我祖父起的。”
“‘浩荡清淮天共流’
他应是期盼你无论遇到什么都能有豁达宽广的心境,你祖父很疼你。”
话音落下,景雁白的心中突然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感觉。
但他没办法理解这种情感,自幼时起他身边就没有什么亲近之人。
他没有那个机会感受什么所谓的情绪,当下自然无法辨别这种莫名的心绪。
那边的容祈年似乎从回忆里回过神,语气中也带上了点认真。
“祖父在时确实对我很好。”
景雁白听见这话,便知自已可能真的是无意间触到他的伤心处。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恰逢此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京墨的声音。
“公子,前面岔路口,咱们往哪走?”
景雁白下意识道“右拐。”
容祈年却是反应极快的回答“当然左拐了…”
马车外的京墨“……”
所以他现在到底该听谁的。
容祈年本想训诫几下京墨,驾马车的竟然连路线都不记清楚。
突然意识到景雁白刚刚说的是“右拐”,什么意思,他不是去青鸾山的?
他惊讶对景雁白道
“雁白,你不是应我的帖子去青鸾山的吗?”
景雁白眸光闪过一丝纠结,他本想…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他只得回答。
“不是,本来是要去寒梅山庄的。”
容祈年才发现自已真是闹了个大误会,果然长得太好看的人没那么容易亲近。
不过人这么巧出现在这,他必然不可能把人放走。
“雁白,你都到这了,自已一个去山庄多无趣,下次我同你去。
再说这里离青鸾山还有一段距离,他们都走了,你总不能忍心看着我自已一个人走着去吧?”
他这么言语,景雁白本就对自已触及对方伤心处心怀愧疚。
没有多想便点头说了句“好”,他对马车外的京墨吩咐道。
“京墨,左拐。”
京墨雀跃的应了声“好的,公子。”
马车便朝青鸾山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