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阁。
白无尘跌跌撞撞跑进,快步走到水井边,把绳子放下去打水。
远处阿念见此走过来,一脸无语:“师傅您老人家,怎么跟做贼似的?”
“哈…哪有,怎么可能。”白无尘尬笑着,要是被那姑娘找到,非得掉层皮。
“对了,师傅您这是在打水吗?”阿念眨巴着双眼。
白无尘点头:“太闲了,为师来帮你们打打水。”
阿念冷脸:“师傅打水不栓桶的吗?是研究了隔空取水的术法了?可否教教弟子?”
三连问,打得猝不及防,白无尘将绳子拉回,还真没桶:“师傅这就栓桶。
说完没等到回答,白无尘下意识抬头,就见阿念盯着他身后望。
忽的一道虚弱沙哑的女声带着杀意传来:“白无尘我要杀了你!”
吞下口水,白无尘放下绳子,直起身,转头看向门口,血人扶着门框,如同恶鬼锁门般靠近。
“师傅她…”
阿念话未完,白影如风离去,阿念垂眼看着绳子。
“不是,祖宗你伤还没好,我不是叫你别来找我吗?”白无尘将没了力气的人抱起。
青芜咬牙切齿,声音虚弱:“也是个大夫,男女分不出来吗!”
“当时情况紧急,找不到第二具尸体…”对视幽怨双眸,白无尘立马闭嘴。
“尸体?”
“你究竟是要救我还是害我…”青芜抬起扭头咬住他胳膊。
“嘶!”
“别咬!我错了!”使用神力便会降下惩罚,疼痛发大数万倍,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疼的他直冒泪花,青芜这才松口:“错了也没用…”
回到小院。
白无尘将青芜放在床上,准备给她换药。
他轻轻揭开她身上的布条,看到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还有一些红肿。
青芜闭上眼睛,感受着白无尘的触碰,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好奇怪,见到笔下的人物,要是知道自已为他编造如此悲惨的经历,会不会扒了她的皮,丢去喂野狼。
换完药白无尘帮青芜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这姑娘还是不说话的好。
“你为什么要救我?”青芜突然开口问道。
白无尘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因为我是医者。”
青芜微微皱眉:“下次救别人时,能不能先问问对方是否愿意......”
白无尘抬手轻轻抚摸她发丝:“那可不行,日头还长,即使难熬也要往前行。”
说完,他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关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青芜,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看牢她。
就她现在这样,可能还会生出死念。
这几日的饭食格外清淡,青芜感觉自已要吐了。
可怜巴巴的看着床边嘴角带笑的人:“白神医您行行好吧~”
“不行。”白无尘严词拒绝,不过手上多出个糖糕来。
迅速抢过,嚼吧起来,酥酥脆脆的伴着奶糖香。
白无尘无奈轻笑,收回手放在腿上:“伤好,你有何打算?”
“报…下山。”咽下糖糕,青芜急忙改口:“问那么多做什么,怎么你还想看着我?”
“不是,就是怕你想不开。”白无尘无奈扶额,这姑娘真是的。
“想不开?我现在想得可开了。”深思熟虑几晚,青芜决定报仇,她看向白无尘:“对了,你可知哪门哪派最擅长使冰弓。”
白无尘没有犹豫的摇头:“我已经几百年没下山了,外头的仙门一概不知。”
“你打听这个做甚?”看她的样子,或许是有什么大事,外界经常发生灭门惨案。
莫非她也是其中之一?算了 ,世外之事他管不着,各人有各果。
“无事,就是觉得好酷,想下山,去那宗门。”看来是从白无尘这打听不到其他东西了。
“是吗…”她那心思全写在脸上,白无尘又不是瞎子。
好的差不多了,青芜下床走入院中,花团锦簇,炉萝蹒跚,萤火虫盘旋飞舞。
正欣赏美景忽的,瞥见树后站着怪模怪样的东西,白衣飘飘脑袋大大的,脑袋上还有一个脑袋,红红的两双眼瞳,直勾勾的盯着自已。
一时间全身僵住,青芜试图动作 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四肢仿佛被钉子钉在木地板上。
刺骨寒风吹来,白色身影飘荡而来,青芜两眼一闭,栽了下去。
砰…
“姐姐他怎么晕倒了?”阿莉疑惑不解。
阿茉挠头:“不知,还是先把他抬进屋吧。”
“师傅说不能触碰男子。”阿莉为难的对背上的姐姐说。
“笨蛋,拖进屋就不算碰了啊。”阿茉无奈。
“对哎!”阿莉刚要上手,地上装死的青芜,一个鲤鱼打挺站稳。
眼前两东西,是兔妖,这大耳朵萌得不行,青芜绕着两看了起来。
原来头上这只是和下面这只连体的,身体只有一半,脑袋趴在下面这只脑袋上,双手扶着她肩膀。
长得可好看了,被这样盯着,更何况是个男子,两姐妹感觉受到侮辱。
挥拳打了过去,青芜侧身躲过,抓起两只兔耳朵,开始撸。
毛茸茸的太可爱了,就像夭夭…松开抓着兔耳朵的手,青芜后退两步朝两兔子拱手:“抱歉…”
“你这个登徒子!”阿莉可不是好惹的,师傅说过咱不惹事,也不怕事。
接二连三的躲避,青芜很是苦恼,瞟到趴在门框上的阿念,青芜二话不说跑了过去。
躲在阿念身后,阿念是第二个知道她男女的人:“小阿念救命。”
阿念忍住笑,忙伸手拦住两丫头:“好了好了,别闹了,前院到了重伤批修士,快去帮忙。”
“知道了阿念姐。”阿茉阿莉撇撇嘴离开了。
注视两兔子离去,青芜松了口气,低头看着阿念:“多谢了。”
阿念摇头,一脸郑重的看着她:“你如今是男身,做事莫要越界,要懂得分寸。”
青芜不好意思的忙点头:“知道了。”
“好了,我要去帮忙了。”阿念说完要走,青芜连忙跟在她身后。
“你这是做甚?”阿念停下脚步,青芜搓手笑眯眯回道:“我也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去帮忙的。”
“那好,烧水很简单,这可以吧。”阿念有些无奈。
“可以可以!”
跟着阿念来到前院,地上躺了一地修士,青芜眼底闪过杀意,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阿念姐,他们是被何物所伤?”
若是因为苍灵之事,她便会毫不犹豫。
“最近魔族越发猖狂,他们是附近除魔的弟子,阿月在采买的路上碰见,便领回来了。”阿念耐心解释。
青芜垂眼看着身前残破的人:“这样啊…,那我去烧水了。”
“好。”阿念蹲下给人包扎着。
青芜去侧院帮忙烧水,一眼望去,院中小大夫好像除了阿念都是半妖半人的品种。
白无尘意欲何为?是发善心还是有其他目地?
忙前忙后一下到了白日,远处霞光万道,洒落清宛各处,在这恶鬼山形成一道别样景致。
如画墨般,青芜拭去额前汗珠,看着忙碌的众半妖们,或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许多诸如此类的事发生。
笔下风貌如今才栩栩如生,不过是世间悲凉罢了,这一晚上,受魔气侵害,已经死了三四人。
一个个全都吊着口气,半妖们慌不择以,阿念走来:“姑…公子可知师傅在何处?”
“啊?”她怎么可能知道?
阿念垂眼:“阿念走不开,麻烦公子去寻师傅来。”
“好。”放下桶,青芜迈步去了后院。
春风若问徐柳,霞光不问大道,屋瓦房头,白衣迎风瑟瑟飘扬,他就这么坐在那,挑眸望天。
仿如不问世事的神仙,青芜踮脚飞上房屋,走到他身侧:“院前那么忙 ,你还有功夫看赏景。”
白无尘微垂着眼:“不赏景,赏什么?”
睫羽轻颤,他侧脸仰头望着她,眼里闪着泪花:“赏你啊。”
青芜脸瞬间羞红,她移开视线,“你…胡说八道什么!别磨叽,快跟我去前面看看。”
白无尘被她的模样逗乐,轻轻一笑,随后起身和她一起前往前厅。
到了前厅,白无尘查看了伤者的情况,然后施展法术治疗他们,在看不见的角落,他的身体在一点点溃烂。
他的医术高超,不一会儿,伤者们的状况就稳定了下来。
“师傅您快去休息。”阿念感激地说道。
“无碍。”白无尘微笑着回道:“你们好好照顾他们,我去采些草药,后面还需要用到。”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青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钦佩之情。
小跑追上他,白无尘侧目回望她:“你伤还未好透,快回去休息吧。”
青芜环抱住他手臂,皱起眉头来:“那你呢?”
白无尘愣住,随后扯出一抹笑:“我这是活该。”
“好,你活该你的,我和你一起下山采药。”青芜可不管其他的,拉着他往山下走。
白无尘垂眼看着拽着胳膊的手,把她拉回,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脸埋在她胸口。
“你怎么了?”突然起来的动作把青芜弄得懵逼。
“我好累…好痛…”沙哑的声音从胸口传来,闷闷的:“今天是母亲忌日…我救了很多人,却救不了母亲…”
青芜听闻,心里一阵刺痛,满心自责,她紧紧抱住白无尘,轻声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你的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以你为傲的。”
白无尘默默地点了点头,缓了会,松开他,除了通红的眼眶外,看不出任何痕迹。
两人一同采集完药草后返回了山上。
夜晚,白无尘独自一人来到山顶,狂风之下,无人无生无寂,唯有天地在呼喊。
扬袍跪月,每每看到月时,他总会想起儿时,被母亲抱在怀中的温存。
良心不安的青芜没办法睡觉,掀开被子穿上衣衫,追寻痕迹找到跪在山头,抱头痛哭的白无尘。
青芜放轻动作,静静地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没有说话。
她愧疚,愧疚自已写下的一切,造成现在的后果。
感受到背部温暖,白无尘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青芜。
“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当时能够更强大一些,是否就能够救下母亲。”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青芜心疼地看着他,这一切根本不是他的错,而是她的:“这并不是你的错,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
白无尘低头苦涩地笑了笑:“但我还是无法释怀......"
这时,突然划过一颗流星。
青芜抬眸指着流星说道:“你看,流星代表着希望和美好。”
“也许你的母亲正在天上看着你,她希望你能够快乐地生活下去。”
这不过是她的借口罢了…
白无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吸了吸鼻子,渐渐平静下来,无奈道:“那不是流星,是修士从天上掉下的光影”
…青芜尴尬的收回手,一巴掌拍在白无尘后脑:“闭嘴我说是它就是。”
白无尘揉着后脑,不满:“我都这么伤心了,你还打我。”
“就打。”青芜把他从地上拽起,拍去他衣衫上的脏污,边拍边说:“要是让你那些徒弟瞧见,自家师傅鼻涕眼泪直流的邋遢样,不得笑话死你。”
“那你呢,不会笑话我吗?”白无尘抓住她伸来的手。
对上那双漆黑双眸,青芜只觉得愧疚,她别过脸:“我想起家人也会痛哭流涕,况且我说这话只是不想看你再哭下去。”
“你那些宝贝徒弟要是看见你那么伤心,肯定不会笑,只会想办法逗你笑。”青芜抽回手,呼出口气,望着弦月。
可惜没有人再因为她的哭与笑而担忧了…
泪珠滑落,被接入掌心,青芜抬眼,只见白无尘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有些无语。
悲伤情绪被瓦解,青芜握住他手腕,低头要咬。
白无尘惊吓,迅速将她扛起。
???
“白无尘你放我下来!”
“不要,跟狗似得,我又不是屎。”
“白无尘!”
“不要!”
月落雾起,两道身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