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杀了张屠夫，我早就想杀他了。”张娘子咬咬牙，终于决定不再逃避，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如释重负地开始招认。
“你一介弱女子，你怎么杀得了他？”宋聿明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问道。
“大人，您可真是小瞧我了。”张娘子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虽是一介孤女，但自从离开家乡来到这盛京，一路上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见识过多少人情冷暖，其中的艰辛怕是您无法想象的。那些人吃人的场面，我也早已司空见惯。”
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凄凉和无奈：“更何况，我还是个屠户娘子呢。天天与刀斧为伍，宰杀牲畜，手上沾染的鲜血也不在少数。要论狠心，我未必会输给男人。”
“他那晚又待在芙蓉楼里。久久不回来，第二天还要去郊区庄子上送肉。若是误事，他又得打骂，我便出门去寻他。”
张娘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才刚走到芙蓉楼附近，离至善街还有一段距离呢，就看到他浑身湿透、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了。一见到我，他就破口大骂，说我放荡不羁，在外卖弄风骚。”
“我强忍着怒火，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往家走。可谁知，当他走到至善街的时候，突然像发了狂似的，对我动手动脚，拉扯不休。他衣服湿漉漉的，身上沾满了屠宰后留下的血腥味，让人作呕。更可恶的是，他竟然不顾场合，就在大街上想要和我做那种龌蹉之事。”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毫无尊严的生活了！”张娘子抬起头，迅速瞥了一眼台上的宋聿明，然后又低下头去。
“于是，我一怒之下杀了他。满地的鲜血令人毛骨悚然，连我自已都被吓到了。等我缓过神来，便匆匆忙忙回到家中取来屠宰用具，将他的头颅砍下来，并按照缠木娘子的传说安置好他的尸首。”
“等我返回去收拾现场时，就绊到了一个人。”
原来张娘子竟是在离开行凶现场时，顺道救下了那个宫女。
“天道不公啊！想我一介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历经千辛万苦才在这繁华喧闹、鱼龙混杂的盛京城有了一处安身之所，可谁曾想命运多舛竟会沦落至如此地步！这不知来历的小丫头片子又为何会横死街头呢？陵芍……”后面的话语伴随着张娘子悲怆的呜咽声，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难道我们女人想要活下去就这般艰难吗？！”张娘子眼神空洞迷茫，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着，整个人仿佛已陷入癫狂状态无法自拔。
见此情景，宋聿明心中暗自叹息，但也不敢再轻易相信眼前这个女子说的话，只得挥挥手示意一旁的柳丹澄将其带下去，并反复叮嘱绝对不能再发生像上次杜安那种事情。
“大人，这张娘子的供词可信吗？”杨自秋不禁发问。
宋聿明靠在窗边，不知什么时候竟已下起雨来，“这张娘子必然有所隐瞒。那张屠夫死时身上还有刺伤该如何解释？他头上重物敲击的痕迹又是什么造成的呢？”
原本就不明朗的案件又变得疑点重重。看样子，还是得要抓住那个牡丹才行。
皇宫外的盛安街，街道两旁矗立着一座座气势恢宏、精美的宅院，这些建筑无一不让普通百姓心生敬畏之情。暂且不论那些雕梁画栋般华丽的装饰品以及院内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仅仅是那扇厚重而繁复的大门便足以彰显出住在这里的人们身份非凡。
此时此刻，雨势愈发凶猛起来，丝丝凉意不断袭来。然而就在这片繁华的盛安街中，有一户人家的庭院里，一座由人工开凿而成的湖泊正被雨点砸出一圈圈涟漪。湖水中央的亭子里，一名身姿婀娜多姿的女子身穿藕荷色纱裙，宛如一朵初绽的荷花般娇嫩欲滴。然而与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一眼那个正在暖玉凳上悠然自得地斟茶的男子。
只见那名男子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上面点缀着淡淡的浅青色花纹，使得他原本就白皙如雪的肌肤更显晶莹剔透。一双圆润的眼眸犹如深邃的潭水，嘴唇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魅惑气息。从表面上看，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可言。
然而，跪在地上的女子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尽管如此，她的身体仍然无法控制地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不停颤抖着。
“好好干你一个耳目该干的，我也不会管你什么缠木娘子，缠花娘子的玩意。”葱白般细腻的手指灵巧地点着茶。
“但是，那女子已经搅进那位的棋局里了。吩咐你不要插手，你不听。你别忘了，当时在里都是谁把你捞出来的，还是说教坊司的手段你忘记了？！”
江临抬眸，看向地上闻言不住磕头的女子。雨越下越大，甚至有些溅进亭子来。他想起当年的事，都已经渐渐模糊了。
“公公，我知道，我知错了。可是公公，我恨……我恨啊！”
“恨啊，谁又不恨呢？”他喃喃出声，似乎思绪已经飘远。
地上的女子跪在地上，额头已经渗出血丝。如果宋聿明在场，他就会发现这女子正是自已找寻已久的牡丹姑娘，也就是许陵芍。
宋聿明安排府衙满城寻找牡丹。同时，他也领着杨、柳二人，着手调查新的跪尸案。
因为几人在里都，手下的人将现场检查记录，便将尸体运送到了义庄。
不同于张屠夫案，发现尸体不久，大理寺就已经确认死者的身份。
一面府衙领着三人前往义庄，一边给三人汇报着案件情况。
“皇城司正好在上报失踪，来人确认了，死者就是看守城门的卫兵刘三。”
随着府衙一边讲解一边掀开死者身上覆盖的白布，杨、柳二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不就是看守城门的矮胖官兵吗？
“这是那天在落花巷子碰到的那个人？”宋聿明疑惑开口。
杨自秋也反应过来，“没错，那天我们去找张娘子的时候在落花巷子口正好碰到了这人。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他！那个在城门口骚扰张娘子的人。
两次碰见都跟张娘子有关，杨自秋看着眼前这个叫刘三的卫兵凄惨的死法，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这张娘子真是有些邪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