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老宅平静异常,可锦阳驿馆里却是被阴霾笼罩了好些日子。
自打那日谢璟廷从城北码头回来后,将自己闷在屋子里彻夜买醉,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
刘郢前来为朱家求情,谢璟廷也是避而不见,卫姝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了好几日,只得亲自入内劝说。
刚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酒气呛得人有些窒息,昏暗的屋子里四处都是酒瓶,横七竖八的扔在屋子各处。
采嬛有些担心的看向准备入内的卫姝:“姑娘,您有着身孕,要不还是……”
卫姝朝她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坐到谢璟廷对面,看到无比消沉的他,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心中是有自己的,也曾自信的觉得自己能够拥有完整的他,但没想到他心里终究还是装着苏家那位。
暗暗的抚了抚已经隆起的肚腹,卫姝语气颇冷的道:“二爷南下还真是以为只是回来探亲来了?”
谢璟廷懒得与她置喙,又猛灌了口酒。
“朱樾总归是淑妃娘娘和侯夫人的远房外甥,二爷直接抄了人家满门,传回京去,让淑妃娘娘和侯夫人如何想?”
卫姝继续苦劝,谢璟廷听得不耐烦,直接将酒坛扔了出去。
卫姝吓得一怔,与他相识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遭见他如此。
“出去。”,谢璟廷冷嗤了声。
卫姝紧抿着唇,喘着粗气不满的瞪了眼他,愤怒的起身离去。
可自己和孩子如今还得指着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此沉沦,思来想去都觉得是苏家那位在玩弄二爷,便让采嬛备了些薄礼,瞒着谢璟廷准备前往谢家老宅。
采嬛抱着包裹,随她一边走出驿馆,一边惴惴不安的劝道:“姑娘,要不还是算了吧,姜老夫人连侯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肯待见您?”
“无妨。”
卫姝低头看了眼腹中孩子,自信满满道:“上了年岁的人总是容易心软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夫人就算看在我为谢家开枝散叶的份上也会容我进谢家的门。”
二人坐上马车后,卫姝便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先前世子陷入昏迷,苏家那位水性杨花了些,故意吊着二爷,我姑且能够容忍,如今世子既然醒来,他总该好好管管自家娘子。”
采嬛默着不敢接话。
这事她实在不好评说,毕竟有眼力见的都瞧得斟酌,是二爷一直对世子夫人纠缠不休。
到了谢家老宅,采嬛胆战心惊的走下马车通禀,可在门口站了许久也没等到入内的邀请。
卫姝这心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都说姜老夫人通情达理,看来还不如侯夫人好相处。
这年头的人都是些老封建,她既然敢来自然也做好了思想准备。
佟湘公主再跋扈,等到六皇子登基,她不过是自掘坟墓,可谢家人她总是要相处和睦的。
见始终没有回应,她一咬牙,直接走下马车,跪到了院门跟前。
今日为了自己和孩子,受再大的屈辱也得博个前程。
苏云芊今日陪着老夫人和谢灵祖孙二人亲自到书斋检查谢屿、谢霁的学业,看两个小家伙习练剑术正饶有兴致时,下人有趟没趟的过来禀报,说是卫姝跪在了院门口,姜老夫人那张欢快的脸顿时阴郁到了极点。
“这不知廉耻的货色,当真以为这锦阳老宅是京中侯府?”
姜老夫人撇嘴敲杖:“以为跪在门口就能威胁人了?”
话落,连忙对福伯吩咐:“你去告诉她,她想跪就让她一直跪着,谢家的门绝不容许她踏进半步。”
谢灵却忽的将福伯叫住:“不能进谢家的门这是其一,跪在院门前成何道理,差人将她架得远些。”
“是。”
福伯应声而去。
苏云芊也是对这女人的行为越发看不懂,没脸没皮就算了,难道一点规矩都不懂?
她如今无名无份跑来谢家老宅那不是自找难堪?
不动声色的望回书斋内,她继续看着两个小家伙习剑,旁边的谢灵默默望着她,近来也听闻了侯府发生的事,对那二人他只能用嗤之以鼻来形容。
好在这丫头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也懒得再去计较,败坏自己的雅兴。
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院子里,谢灵故意岔开了话题:“夫人觉得屿儿、霁儿这段日子谁进展得快些?”
“屿儿年长些,倒是比霁儿每日学习的东西要多不少,霁儿尚还年幼,肯跟着吃苦磨练,这份心志已属难得。”
苏云芊弱弱的打量了眼他,顿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打为他针灸以来,世子爷这声“夫人”好像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眼皮子跟前为了应付老夫人倒能理解,可私下里仍是时常听到他这样唤自己,莫非他忘了和离之事?
不应该呀,且不说自己和谢璟廷先前的关系会让他膈应,他恢复速度如此之快,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凭他的名声和地位,那才是什么样的姑娘随便挑,不至于惦记着她这声“夫人”。
余光斜睨了眼正在聚精会神观看小家伙们舞剑的老夫人,苏云芊向着轮椅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这几日世子每日针灸,配合着先前的药浴,可有感觉身体好些了?”
说完,刻意打量了眼他的腿部。
看着她饶有深意的眼神,谢灵顿有所悟,这怕不是在提醒和离的事。
“咳咳咳咳。”
他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又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喘气:“卧病三年,怕是快要入冬的缘故,我这身体浑身上下都羸弱得很,受不了严寒。”
苏云芊迟疑着点了点头,可总感觉这人的身体状况变化得有些诡异,说好的时候状态很好,可要差马上就差了下来。
只是他若没什么大碍,就不会答应针灸,他毕竟也没有受虐倾向,该不至于平白无故的找罪受。
想到这里,她只得打消了顾虑,认真安慰道:“世子不必着急,接下来我会和贺御医再好好研究一些新的治疗方案,定会助世子早日康复。”
谢灵感恩涕零:“真是辛苦夫人了。”
姜老夫人在旁听的津津有味的,亭子里其乐融融,福伯再次黑着脸急匆匆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