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都由云莺管家的事情,似乎就这么敲定下来。
与之一通敲定下来的,还有尚家的冤案平反,尚家的财产、宅子等,解封还回尚家子孙手中这一决定。
二爷英明神武,还往上递了折子,请求让流放到西北的尚家人返回原籍。当然,与之一同送出去的,还有范县丞等人的犯罪卷宗。
范县丞虽然被判了死刑,但并不能立即执行。还需上报刑部,经由刑部核准犯罪事实,才可以执行死刑。
与范县丞有关的一系列案子,到此终于告一段落。
虽然私盐案中的娇娘依旧逃脱在外,更有大笔的赃银,被娇娘带走再寻不回。但不管是二爷还是云莺,都由一种预感,那就是娇娘迟早还会犯在二爷手里,到时候该拿到手的,还是会拿回来。
这些事情终于处理完毕,这时候也到了腊八节。
用过腊八粥,丁姑姑就要带着瑞珠和一应年礼回京了。
腊八这天,阴了半个月的天气终于放晴了。
岭南府这边也有冬天,但这边冬天太短了,且因为太靠南,这边的冬天只穿着夹袄,披一件披风就可以渡过。
这天云莺和二爷亲自出门送丁姑姑。
天气晴好,云莺穿着桃粉色刻丝十样锦小袄,下面着一件桃红色百褶如意马面裙。她盈盈一握的纤腰间,还配了蝴蝶结长穗五色宫绦,白皙的耳垂上还挂了两滴水滴形的明珠耳坠。
她本就长了一副昳丽清冷的容貌,平日里又惯爱些绿色、蓝的颜色,便显得整个人愈发冷冷淡淡,就跟那天宫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
反倒是今天这穿着打扮,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多了些温婉恬淡柔和,看起来娇媚动人,简直让人见之难忘。
丁姑姑见到这样的云莺,也觉得惊艳,心情都似开怀起来。
她拉着云莺的手,一个劲儿说“好看”,还让云莺以后多穿些鲜艳的颜色,即便不为悦人,只为在最好的年华多看看最好的自己,也要多装扮些,不要整日里穿着素素静静。
云莺早过了被人夸容色好,便脸红心跳的年纪。但丁姑姑此时语气过于夸张,偏二爷还在旁边看着,云莺就觉得非常难为情。
她面颊控制不住的泛起晕红的光泽,那点点红润映在如玉似的白皙皮肤上,就像是糜艳的桃花上那抹粉白,当真娇艳妩媚,好不可爱动人。
终于,似看出了云莺不自在,丁姑姑住了嘴。
但她转而又看见了旁边站着的二爷。
二爷今天着一身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花茧绸直缀,他身姿挺拔,仪容修伟,面如冷玉。此刻那张清俊的面孔上没有丝毫情绪,就连眼神都清清冷冷,这样的二爷看起来就更让人挂心了。
丁姑姑攥紧了云莺的手,和云莺说:“我这一走,二爷就交给你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尤其是当事人还在跟前的情况下,云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但丁姑姑眼巴巴的瞅着呢,云莺就叹口气说:“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伺候好了二爷,保准不让二爷冷着饿着。”
丁姑姑似乎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当即就顿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却又忍不住笑着点着运营说:“你这丫头啊,只不让二爷冷着饿着可不行。你得做个贴心人……”做个解语花。
当然,最后一句话丁姑姑没说出来,不然她的目的就太明显了。但只说让云莺做贴心人,也足够云莺虎躯一震了。
讲道理,她只是要坐管事,没准备当妾室或通房。解语花什么的,留给上进的木槿和秋宁去争取不行么?
这话云莺没好意思说出口,因为丁姑姑又转道去嘱咐二爷了。
她给二爷说,让二爷不要太劳累,该休息时就休息。公事是忙不完的,身体才是自己的。只有身体养好了,才能有更加充沛的精力,投入无限的事业当中去……
后边这些话,纯粹是云莺润色过的,但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也不知道丁姑姑是太不放心,亦或是年老了有些话说过就忘,也就是几句话而已,丁姑姑却翻过来覆过去叮嘱了好几遍。这也就是看在丁姑姑稍后就要会离开云归县回京,不然,怕是二爷根本没这好耐心,在这儿一直听丁姑姑说些车轱辘的话。
终于,在二爷的忍耐快到极限时,丁姑姑终于闭了嘴。
二爷似乎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他亲自将丁姑姑送上车,嘱咐车夫路上慢行。
丁姑姑掀开车帘子,似乎还要与二爷作别,二爷却已经先一步开口说:“今日有风,姑姑且把帘子放下吧。你的身体刚见好,还是要多加保重。姑姑且回京吧,等我过几年回京述职,咱们再见。”
丁姑姑鼻涕一把泪一把,一边唤着“奴婢叩谢二爷”,一边忍不住离别的悲伤,呜呜啜泣起来。
丁姑姑的马车走在最前边,等这辆马车驶过,便又有一辆青帷马车行了过来。
马车走到近前时似乎颠簸了一下,窗帘震动,扯开一条缝,刚好露出里边瑞珠憔悴苍白的面孔。
鉴于瑞珠收受别人的孝敬银子,间接给了范县丞等人可乘之机,导致丁姑姑等人身中剧毒,二爷差点遇险。事发后,瑞珠便被关了起来,直至今日回京,她才被重新放出来。
虽说她犯了大忌讳,按照国公府的规矩,要重打三十大板,外加没收所有孝敬银子。但鉴于她也中了毒,且身体一直没养好,贸然动刑怕是会要了她的小命,丁姑姑便没对她做出处罚,只将这事儿记在账上,等回了京将此事禀告主子,再另行处置。
然而即便如此,许是知道自己最后落不了好,又许是姚神医开的解毒药,对瑞珠来说不太对症,亦或是心事太重导致昼夜难安,瑞珠的神态就比丁姑姑等人还要憔悴惨白。而她整个人惶惶不安,如同惊弓之鸟,眸中都透着仓皇惊恐,精神线时刻紧绷着,好似随时会断命。
这么个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是看的人很唏嘘了。
然而,就在云莺为瑞珠唏嘘时,瑞珠却一把掀开了车帘,整个人朝外扑了过来。
“二爷饶我一命,我当真不是故意的。若我知道范县丞会借机谋害您,打死我我也不敢乱了府中的规矩。二爷救我,二爷救我啊……”
瑞珠扑过来的力道太猛太大,而她面色太狰狞,五指张开,整个人如同一个前来报仇的厉鬼一样,把云莺吓得毛孔倒竖,踉跄后退两三步,若非二爷在身后及时搂住她的腰,云莺险些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但即便没摔倒在地,云莺此刻却也心跳失衡,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似是要从嘴里蹦出来。
她吓坏了,一把抓住二爷的手,二爷则厉色看着瑞珠。
瑞珠在要碰到二爷的衣襟时,已经被随雨一脚踹了出去。
随雨这一脚可不轻,瑞珠直接被踹出了内伤,狼狈的趴在地上吐起血来。
不等二爷吩咐什么,随雨已经唤来拿赶车的人,“将人带回去塞车里,若再给她机会跳车,你也不用回来了。”
那车夫唉唉应是,提起瑞珠就又将她塞到了车里去。
一切事情发展的都很快,似乎只在瞬间就完成了。
然而,前车中的丁姑姑却被吓得连连心悸。她透过车窗问二爷“可受惊了?云莺是否被划伤脸了?”
二爷接连说了两声没有,又让车夫不用停车,继续赶路要紧。
丁姑姑还要说些什么,都没来得及,车夫一甩马鞭,马车骨碌碌跑动起来。丁姑姑一屁股跌坐在座位上,叹一口气,想着现在不行了,那就等下一次下车后,让瑞珠过来与她坐在一起。
总要看着她,把她带到京城交由主子发落,此事才算完。
眼瞅着以丁姑姑为首的这一支车队终于离开了,云莺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丁姑姑算是好相处的,她不仅脾气好,对她倾囊相授,甚至因为她最先将玉泉丹喂给她吃,丁姑姑之后对她更多了几分慈爱。
但话该怎么说呢?
丁姑姑到底是她们头上的管事,对她们这些丫鬟可以打骂责罚,这就如同一个上级。上级脾性好她自然开心,可如果头上没了这个上级,那岂不是更加开心?
云莺现在就挺开心的,觉得没人管了,她以后行动更自由了。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落地,就听二爷清冷的声音幽幽的响在耳侧。
“丁姑姑一走,你很高兴?”
云莺看向二爷,她忘了,走了一个丁姑姑,她头顶还有一个二爷。
比起二爷,丁姑姑算什么呢?
如果非要和一个上级打交道的话,似乎丁姑姑要比二爷好相处一千一万倍。
突然就舍不得丁姑姑离开了呢。
云莺抿抿唇,一双水润润的杏眸看着二爷:“我说句实话啊,二爷您听了可别不高兴。我真是宁愿您回京,都不乐意丁姑姑回京。”
二爷:“……”
二爷直接笑出声来。
不知道是气笑的,还是乐笑的,总之二爷看着云莺的眼神冷幽幽的。
二爷说着不太幽默的冷笑话回敬云莺,“你放心,若是我回京,一定会带上你。不管是回京述职亦或是高升,总归你陪我受苦受难,我去哪里也要把你带去哪里,不能寒了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