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赈灾?”
阮林香点头。
“那我也要去。”
说罢林晋文就起身预备离开,他这是打算回家收拾行李。
她拉住他,一脸不解:“你去干嘛?”
他瞪着一双牛眼,大言不惭:“我。。我去照顾你啊。”
“啊?”她质疑、困惑:“谁照顾我?你?你会么?”
大公子一个,他自已照顾自已都十分勉强,还照顾我?切!
他于是坐下来睁着眼睛狡辩道:“我得看着你,娘说了咱们出门在外要互相扶持帮助的。”
阮林香。。。
她被他说得都不会思考了。
一言难尽看着他:“你不和我去就是在扶持我帮助我。”
这大雪漫天的,你要是去了我还得分神担心你,一个你一个太子,我累都要累死。
“你在家帮我照看好老先生和夫人,就是对我最大的扶持和帮助了。”
说实话她挺担心孟家人会去吵他们,祈家尽是老少妇孺,真来了事,只有挨欺负的份。
林晋文不应,小模样贱馊馊的,估计在憋着坏。
她也算对他有几分了解,知道这时越劝他越倔,打算等会儿再讲。
于是踢了踢他,岔开话问道:“戏呢?怎的还不上场?”
正说着,楼下锣鼓齐响这戏竟然说来就来了。
他们此时在城中最大最好的酒楼,来看戏吃饭的全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
初时大家还看得不以为意,渐渐的就被戏吸引了进去。
因为今天这戏实在精彩。
讲的是一个叫付三云的仆人和她的家人如何百般谋算主家的故事。。。
“付三云?这不是?哎哟她是谁来着?”
“孟家义仆!”
“就是前几年带着孟家小姐回孟家认亲的那个。”
“哎哟,是她呀。我也曾听闻过她的事,没想到竟然将她的故事演成了戏?这我倒要好好看看。”
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
怎的这义仆成恶仆了?
哎哟不得了,这戏既然敢上真名来唱,那唱出来的事情必然都是真的了。
随着台上戏演得热闹,台下观看的人逐渐都停止了吃饭、谈话。
“为娘将你名字换,为娘将你胎记烙,我们携手去孟家逆天改命谋富贵呀......”
这段唱词一出来,看戏的人俱都没有好脸色。
尤其家里有仆人的,疑心重些的都要怀疑起家里的仆人是否也有此种不良居心了。
原本姿态放松的人都正起身子,眉也皱得紧紧的。
这时换成扮作孟珍珍的人出来唱:
“我娘将我名字换,我娘将我胎记烙,我已成为孟家女,富贵荣华手在握。”
“偏叫我,遇上他,穷姐夫变大将军。”
“我左为难,右为难,左思右想心忐忑,决定还是将他拦。”
戏台上演孟珍珍和张正泉的两人已经双手紧握,眉目传情。
“从此我千金女,将军妇,富贵一世再无忧。”
唱词出来,有看得气不过的人都往唱戏人身上扔剩菜了。
酒楼上一时有几分喧哗。
还有人撸袖子声称要去揍贱人!
吓得班主和掌柜的一齐出来解释了又解释,这才让戏继续唱下去。
这戏是林晋文排的,他清楚里面的内容。
所以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专和阮林香唠叨去了:“戏在武家演过一场,外头已经传出了不少话。”
“今天全城大小酒楼戏园全都在唱这出戏,必叫那孟珍珍逃不开这天罗地网。”
就算她脸皮厚舍不得逃走,那也要让她躲在屋内不敢出门见人才行。
阮林香点头,心说这戏若是孟珍珍也能来看的话 ,想必更精彩。
孟珍珍正在喜滋滋地在收拾将军府,她没空看。
府邸收拾好,她还要写宴客的帖子,要买待客的新衣裳鞋袜新首饰...
事情多得很,实在是分身乏术。
不只她,张正泉也终于迎来了自已派往张家村的下属。
下属带着一个陌生的姑娘。
说陌生也只是陌生一瞬,等人到近前,他失态叫出声:“小妹!”
张桃英木愣愣一个人,听到他的叫唤慢慢抬头看向他。
她目光也木,但木然深处藏着无尽的恨意。
她细细端详着朝自已走来的人,昂着脑袋一动不动看他。
随着他走近,她的面孔不由的抽搐,眼睛泛红恨意明显。
他离她不过一臂之遥,抬手就要去扶她。
她下意识挥开他的手,离他远了些。
他察觉出她的不妥,放轻了声音:“小妹?我是大哥。”
张桃英盯着他,她当然认出他是自已的大哥。
她一路上就是凭借着要去京城见大哥这个信念才没有半路离开的。
“你果然没死?”她开口声音暗哑难听。
她在他有几分不悦的表情中,愤然吼问道:“你怎么不等我死了才来接我?”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她说罢陡然冲到他面前,抬起手就对着他一通乱打。
她咬紧了牙关,双眼通红,也不知将自已的亲大哥当成了何人?打人的架势就像在打仇人一样。
张正泉毫无准备之下被她踢了两脚。
眼见她根本不愿听自已讲话,无奈之下只好叫人先将她拉走。
她一被人架住,马上就老实下来。
诚惶诚恐就要跪着去认罪:“奴婢知罪奴婢该死。”
“求公子开恩、求公子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边说边抽回自已的手,抬手就连扇自已几巴掌。
张正泉惊愕之下连忙拉开她的手。
他有几分不知所措,抓紧她的手,小声叫道:“小妹?”
他的小妹完全变了副样子,防备恐惧,小心翼翼。
人也十分瘦,他根本不敢大力碰她。
“大哥?”
她的大哥近在咫尺,她眨眨眼,将他认了又认,似是回了神。
“是我。”
她愣了一下又粲然一笑,凑得极近去看他:“对,是你,是你接我来的对不对?”
此刻这个陌生的小妹看得他鼻子发酸,声音轻了又轻:“对。你以后......”
“张正理呢?你有没有接他来?”她却一掌推开他,四下里看了看,像是在找张正理。
没找到人,她于是又去看张正泉。
手指着他凶狠无比:“你不准接他,你要是接他,我就杀了他!”
提到张正理,她恨的咬牙切齿,眼珠子乱翻,情绪眼见得又不稳定起来。
张正泉看得心痛不已,凑上去要安慰她。
结果又被她使劲一推。
连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无尽的恨:“滚!!!”
张正泉于是不敢动了。
最后还是一路带她回来的人将她安抚住,又劝着她回了屋。
“她在周家过得不好,这一路上也时常莫名其妙就发作,属下万般无奈之下捆过她几次,还请将军见谅。”
张正泉摇手:“我不怪你。”
他也神思不属,恍惚着听属下讲母亲和弟弟的事。
他说的是县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弟害母死后又羞愧自尽。而张桃英也确确实实是被自已的亲二哥给卖到周府上。
说罢他拿出张桃英的卖身契给张正泉。
周家人颇为识时务,见到他亮令牌,极痛快就放了人也归还了身契。
他们甚至还周到细致的招待了自已一番,临别又送了不少银票给自已。
这些银票如今正藏在怀里,他没有拿出来。
张正泉捏着妹妹的身契,上面确实签着张正理的名字,还有他按的红手印,作不了假。
他呼吸急促,只觉得头突突胀得疼。
“将军?”
张正泉看他,恨声问道:“眼下周家人如何?”
他的下属低下头:“周家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且他们做的事都有理有据,律法上无法判他们罪过。”
闻言张正泉来了气,带着责问喝道:“律法判不了,你杀不了么?”
这......
“将军,我等是军人。”
气氛为之一滞,属下顶着压力心中有些许忐忑。
张正泉深深看他,轻轻点了点头:“也对。”
他冲这名属下一笑:“是我糊涂了,心里太担心自已的妹妹。而且亲娘 、弟弟都不幸惨死,我心中生了怨气。”
“我等是军人,确实不该这样莽撞下手。”
“奔波这一路你也辛苦,先去休息吧。”
“多谢将军。”
“慢着。”张正泉叫住他:“这一路过去,你可有隐藏行踪?”
下属点头:“属下只扮作寻亲的人,即便周家人,一见到属下的令牌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那就好。
他点头:“你快去休息吧,实在是辛苦你了。”
下属冲他笑得憨厚:“属下不辛苦。”
想了想他又说道:“您妹子受了大委屈,您得好好安抚她。”
“她是我亲妹子,我会的。”
等属下走了,张正泉坐在椅子上寒气侵满全身。
变了全变了。
母亲就算了。
弟弟竟然真的早逝,前世他明明舒舒服服当官到老的。
还有我的小妹,她疯颠至此,哪里还有前世那副张扬明媚的样子。
他们。。他们不该是这种下场。
可问题出在哪儿?
阮林香?
看来还是要去问过她才行。
但一想到之前在祈府门前她那副陌生的样子。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要不然就是阮林香也和我一样重来了。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否则无法解释她性情大变的原因,无法解释我家破人散的原因。
她知晓我一家会上京、会发达,所以,她提前害死了我的至亲。
可是一想到亲弟弟会被逼得卖了亲妹妹。
这叫他也对周家恨之欲狂,你既然敢伤我弟、妹,我一定要灭你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