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香他们出京那天京城也飘起了雪。
她没有让孟祈氏等人相送,骑着高头大马和其他侍卫护着羿宁琛出发。
她仍是一身方便行走的男装,身形端正,眼神坚毅自信与那些训练有素多年侍卫比也差不了什么。
孟祈氏看着看着就又红了眼眶,心里有许多遗憾还有一些微妙的自豪感。
不禁双手合十,祈求菩萨保佑他们平安去平安回。
林晋文到底被阮林香给劝着留了下来,此刻正陪在孟祈氏父女身旁。
有阮林香的关系在,他们三房和祈家逐渐也走动得频繁起来。
“外头天冷,咱们也回吧。”
林晋文一手扶一个,结果转身就见到孟乔德兄弟俩,他两人来了也不作声,平白将人吓一跳。
阮林香走了,林晋文自觉要替她看好祈家人。
他将两位长辈拦到身后,自已冲出来面对那对兄弟。
“你们来做甚?”
孟乔德出一次头官就被撸,现在他也不敢随便出头了,缩在兄弟背后,等亲弟弟开口。
“三公子有礼,咱们兄弟来找自已的亲娘、外祖,当是可以的吧?”
孟乔文语气不好,他仍好好当着官,但家里发生了太多事,他此刻也说不了太有礼的话。
“可以倒是可以,晦气话不许说,丧良心的事儿不许做。”林晋文双手抱胸,当自已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似的:“否则,我势必要代阿香清理门户。”
看他那嚣张的模样,幸亏说了要代阮林香,否则别人还以为他改姓祈了呢,哼!
孟乔德满肚子不服气,闻言不自地撇了撇嘴。
他这两天在家里十分难熬,他的夫人比他利落些,拉扯着要他来祈家走动以谋再次复出。
结果他估计是怕了太子府和阮林香,磨磨蹭蹭不肯动。
气得她夫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他又磨到阮林香出了门,这才拖着兄弟登上祈家门。
孟乔德不管林晋文,率先跑到孟祈氏面前:“母亲,儿子有几天没来看您了,不知能不能进门讨杯热水喝。”
他模样憔悴,情思低迷,明明都是当爹的人了还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儿状来。
林晋文看得不满,刚想讽刺他两句,结果看到孟祈氏一脸的动容,他识趣地闭了嘴。
到底母子连心呢,儿子不好,做娘的做不到不管他。
虽然不能帮他恢复官位,但将他们拒之门外她也做不到。
兄弟俩如愿进了祈家门。
林晋文见状,也跟着进了屋,他可答应了阿香,要帮她照顾好祈家人的。
他都打算搬到祈家来住了,要代她紧盯祈家门户,拦住所有妖魔鬼怪。
眼下是丢了官的先上门,那个丢了名声的孟珍珍不定啥时候也会上门,他可不得看仔细点嘛。
孟珍珍此刻正在受辱。
她为显得有诚心,特意打扮一新亲自往出送请帖。
她心里第一个“记挂”的便是孟家,所以头一份请帖就往孟家送。
结果到了孟家门外,还没下轿呢就叫她闻到一股刺鼻臭味。
再一细看,就发现总有人从孟家门前经过,凡经过者必朝孟家大门扔点什么。
有冲动的还要冲到他们门前去大吐几口口水。
“怎的了?”
她整日忙着将军府的修缮、装饰还不知外面已经改天换地。
因张桃英回家,张正泉一直忙着安抚妹妹,在此之外还要忙碌羿宁朝给他安排的事,他每日里早出晚归注意到的京城动向也有限。
大概从属下或者谭军口中听闻到一些孟珍珍不好的传闻,不过他们和他关系深,顾及着他的面子,话说得较为委婉。
只一味劝说他速速弃了孟珍珍,其他的却不肯多说。
是以,他大半糊涂,孟珍珍则全然糊涂,两人正好糊涂到一起,竟是半点不了解戏文的事。
也自然就无法清楚京城已无她的立足之地。
孟珍珍心中疑惑,但还是下了轿。
她一下轿就被人注意到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她就是那恶仆之女。”
她还在惊讶,漫天的烂叶子臭水就朝她身上飞来。
她的新衣裳瞬间变成脏衣裳,好好一副娇嫩得意的面孔也布满了惊恐与愤怒。
孟家门后一直有人守着,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她在门外受辱的情景。
这时的他们却不敢出声,更不敢出来护她。
受戏文影响,孟府这两日遭受了几代人最难熬的两天。
那些找不到孟珍珍的人将心中的不满全发泄在孟府身上。
孟家也找不到孟珍珍。
他们一边报官抓人,一边耐心向愤怒的百姓们解释府上已经将孟珍珍逐出。
她不再是孟府的人,孟家不认她。
为此他们还写了驱逐她的告示,那告示此刻正贴在墙上呢。
如此一番努力,今日府门前的人总算少了些。
眼下孟珍珍一来,人眼见得又多了起来。
不过这回他们转移了攻击目标,直将孟珍珍围成一团骂得狗血淋头,扔得她身上臭气熏天。
她没有开口的机会,也找不到逃跑的出口,在漫天的谩骂中总算明白发生了何事。
竟是阮林香那个贱人真将戏文给排出来了。
她又恨又悔又恐惧,逃不脱又没有人来救她。
真好比死了一万遍还要难受。
后来还是抬轿的人看不过去,跑出去请了路过的巡城士兵过来恐吓了两句,才叫那些人作鸟兽散。
她心性到底强大,都这样了还没有捂着脸回将军府,而是敲响了孟家门。
孟家人没赶她,反而将她迎进了门。
她进门路都没看清,身上就先挨了两棍子。
仙氏不等她发作。
在一旁指着她以最恶毒的言语骂她:“你还有脸来?快滚出我孟家,你这个丧良心的灾星。”
“伯爷因你丢了爵,大爷官也丢了,是你!都是因为你!”
“我好好一个孟家名声堪比茅厕,全是你造成的。”
她目光浅显,觉得名声看不见所以倒不如何心痛。
但她一直渴望着的、终其半辈子都在为自已的孩子谋划、争取的爵位、财富,全部成了一场空。
她恨的要吐血:“孟珍珍,你别活了,自挂东南枝陪你那个奴婢娘做一对再世母女去吧!”
孟珍珍难堪不已,恼怒万分:“姨娘,我......”
我们明明该是一起的,你怎的也这样骂我?
“滚!谁是你姨娘!”仙氏之前也一应护着她,眼下却对她恨之入骨:“你一个奴婢生的贱种,哪里配称我一声姨娘?”
更何况自已眼见得就要扶正当孟府主母了,地位更是比山还高,这个贱种怎么敢的?
仙氏骂人素来厉害,直接将孟珍珍骂成了红眼斗鸡。
孟珍珍从认出张正泉起,心情就一直很好很得意。
在这段时间里,她做了无数的美梦,次次都能从梦中笑醒。
在临出门前她认为自已已经是京城贵妇了,已经幻想孟家人见到她时是何等的和蔼可亲、温柔善良、阿谀奉承......
可没想到该有的贵妇待遇一点儿都没有,竟然被人污辱、殴打至此。
她于是也不忍了,叉着腰回骂道:“我呸!你仙氏不过是个低贱的妾而已,你的身份又比我高明多少?再说我马上就是将军夫人,你呢?你这辈子都只能当个不服气的妾!”
她还不知道孟祈氏已经和离的事。
拍着巴掌继续和仙氏对骂:“你是妾,你的孩子是妾生子,你们一辈子都被孟祈氏压得死死的出不了头!”
骂得爽快了,她居然笑了:“你这个出不了头的贱妾!”
她笑,仙氏则是要炸了:“啊!贱种贱种,我跟你拼了!”
她本来因男人削爵就气得吃不下睡不着,她心中当然也恨阮林香几人,但那几人她惹不起,且她们也没有凑到她面前来讨骂。
只有祸端孟珍珍上了门。
对!她孟珍珍就是个祸端,事情全因她们母女而起。
想到此,仙氏跳着要冲过来和孟珍珍打架,孟珍珍却比她先出手。
她飞快冲向仙氏,啪啪啪几个巴掌扇过去直将仙氏扇得头晕眼花。
仙氏吃了头两巴掌的亏之后也马上反应过来,扑棱着反朝她扇去。
扇着扇着两个人抱着扭打在一起。
孟珍珍的身上又脏又臭,仙氏和她搂成一团,那些脏、臭自然也染到了她的身上。
但她却顾不得这些了,狰狞着朝孟珍珍下死手的打。
孟珍珍也一样,下手毫不留情。
拿尖指甲去掐去挠,她下手专往仙氏脸上招呼,没一会儿仙氏脸上就留下了几条血印子。
她们心中都有要恨、要怪的人,眼下将所有的不满和恨都发在对方身上,掐架掐了个天昏地暗。
她们打架打得激烈,但孟家却少了许多围观、劝说的人。
去官削爵与戏文的事几乎同时爆发,孟家女眷承受不住,回娘家的回娘家,奔亲的奔亲。
留下的如仙氏,她想要上位当主母,哪怕天塌天陷,她也不会轻易离开孟家。
其余的,则是没有娘家、亲戚可依靠,只能紧紧扒着孟家不放的可怜人。
孟珍珍进门后根本没功夫细看,她初来时觉得豪华如宫殿、高不可攀的孟家,眼见得就有几分萧条、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