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极紧。
周家人随时都能反应过来找自已。
张正理在之后的几天里对罗枝枝及尽殷勤之事。
他连学业也顾不得了,日日想方设法去讨罗枝枝的欢心。
罗枝枝是罗先生的独女,独女若能觅得真心人,罗先生则自觉能对得起亡妻了。
不只他。
另外三个人也在想着各自的法子。
有两户家境不如周家的,怕事情到时候真的脱不了身。
于第二天一大早就离了城,投奔亲戚去了。
剩下另一个家境比周家好,再加上家里有官场上的关系,于是倒也不惧。
在家歇过两天后,他如常来到了书院。
一到书院他先去找张正理,悄摸着告诉了他另两个人的动向。
“此事虽然是意外,但周至坤若伤得太重,我们免不了要赔他们些许银子。”
周家父母陪着孩子在府城治伤,他的哥哥在外头收账。
目前这件事还没有传开。
等到事情传闻开来,只怕他们这几人还要受到不少非议。
张正理被他说得心烦,忍不住埋怨道:“他自已上赶着找。。倒霉,凭什么怪到我们头上?”
银子他家没有,关系他家也没有。
难道自已也要像另两个人一样逃到别处去吗?
如此一来,岂不是坐实了自已与周至坤受伤的事有关?
“我哪儿都不去,就不信这世上没个说理的地方!”
那人点头:“正是,跑则显得我等心虚,明明是他自已一意孤行要打野猪,结果反而害了他自已。”
“此事,全是他咎由自取!”
说是这样说。
但。。。
张正理觉得与其这样暗自担心,还不如去府城一趟,探探周家人的态度。
不过。。。
他又一想到周家人事发当晚愤慨难抑、嚷嚷着要他们给周至坤赔命的场景时。
生了胆怯、退让的心。
别人有亲能投、有银钱有关系能走通。
而我有什么呢?
我有学识成绩,我有大好的未来。
是了。
书院可是要靠着我这回中举人来收敛更多生源呢!
张正理想通了这件事,于是又稳定下来几分。
这时的他也已经和罗枝枝有了几分郎情妾意。
在张正理的拐带下,两人也有了亲密接触。
两人眉来眼去间带着情意,终于是叫迟钝的罗先生在饭桌上看了出来。
他迟钝时归迟钝,真上心了眼神就格外利。
两个孩子腕间戴着一样的红绳珠子。
女儿发间簪着一只没见过的银簪。
学生身上则挂着一只荷包。
荷包上绣了两只难看的黄鸭,哼!
这还不止。
女儿还傅了粉涂了胭脂,脸上散发着不同以往的光华。
这种光华,他以前常在亡妻脸上看到过。
那是只针对情人才有的羞怯与幸福。
他放下了筷子,食欲顿无:“你们怎么回事?”
不给两个小辈骗人的机会,他张口欲点出两人的不同。
她女儿还在害羞。
张正理倒是迫不急待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都是学生的错,先生要怪就怪我。”
“不,怪我!”罗枝枝是知道自已父亲私下里对张正理的评价的。
怕父亲真会怪罪于心爱之人,她选择出面把事情揽到自已身上:“女儿倾慕张师兄很久了,主动绣了荷包给他。”
她一低头,原先藏在衣领里的红痕便露出来一点尖尖。
罗先生在一旁看得分明。
他脸一下就黑了。
视线投注到张正理脸上,语含探究:“你。。可是出事了?”
教了张正理几年,他略懂几分张正理的性情。
此人聪明,书念得好。
他也常说些要用学识来为百姓社稷做贡献的话。
话说得好听,但也说明了此人对官场名利颇具向往之心,
而且,在书院交友中,他好结交有钱有势的同窗。
交友目的明确,带着一颗向上爬的心。
有这种心其实也没错。
但拥有这种心的人绝对不是他满意的女婿人选。
此事还没有暴露出来,张正理自然不可能就提前说了。
他于是作出一派端正无比的样子来,不说自已的真实打算,只说自已情难自抑,真心实意想要与罗枝枝共度一生。
他说得真诚,罗先生于是也有几分犹豫起来。
“只不过你眼下正是考举人的关键时候,此时儿女情长只怕会误了你的前程。”
罗先生这个态度,那等于是半同意了张正理和自已女儿的事。
至此,张正理心下大定。
周家的报复随时都会来,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一味忙于在罗家父女面前表现自已。
就在罗家父女对他日益亲近信任之后的某天。
周家兄长亲自来书院找张正理。
“舍弟还在府城救治,他情况极其不好,大夫判言,他此生或许都不能再站起来。”
张正理高高提起的心正在慢慢往回落。
他以为自已会被府衙的差役直接铐走,或者说会被周家下人于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抓回去。
但没想到,最后等来的是周家兄长如此温和的态度。
他甚至极为体贴地避开了书院中人,把自已叫到僻静的地方来谈话。
事情没自已想的那般糟糕,张正理大舒一口气。
冲动的话脱口而出:“他实在可怜,我恨不能以身代之。”
“那正好,你是想叫我们的人动手,还是把你送到县衙,由衙差来动手?”
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张正理惊愕地抬头看他。
他心中忐忑:“兄长何意?”
“你不是说愿以身代之么?你代不了他,但是你可以把自已变得和他一样。”
周兄长是个商人,他笑惯了。
哪怕说的是如此骇人听闻的言语,他也是面带笑容地说出来。
“不不不不。。。”张正理腾一下站了起来:“我。。。“
“我并未说愿。。。”他心情大起大落,话都说不完整。
深吸一口气,他据理力争:“此事责任并不在我等,令弟任性妄为才有今日的苦难,他今日一切全因他自已而起,某无过!”
“他纵有他的责任,他也确实因为自已的贪玩落下了终身的悔恨。”
“但自事发后,尔等几人缩在一旁袖手旁观,竟无一人主动过问舍弟伤情,此等做法,未免令人心寒。”
周兄长仿佛就是为了来试探他们的态度一样,他站起身:“既如此,我只好找你们书院的先生来评评理了。”
说罢,拂袖直奔山长而去。
张正理慌忙之下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