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坤受伤这件事瞒不过。
事发时加上周至坤,一共有五个人在场。
周至坤在府城疗伤。
另外两个人则早跑了。
剩下张正理和另一个有关系的同窗,被先生请到了屋内说话。
先生们自然都护着自已的学生。
尤其张正理,是他们今科算准了的举人人选,更显重要几分。
“事情我们都清楚了,如我的学生们所说,此事责任不在于他们。”
周兄长老神在在说道:“不若我一纸诉状先告了他们几位再说?”
告却是不能让他告的。
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考试了,这时弄出这种风波来,只怕会乱了学生们的心态。
先生们轮番和他讲道理,希望他能从理出发,不要提过份的要求。
“各位觉得过份?”周兄长的浅笑始终挂在脸上不曾下来过。
语气慢悠悠却直刺人心:“觉得过份的人不如我回敬你们一份属于我小弟的痛苦如何?”
“也打断你的双腿,让你终身只有躺在床上当个没用的废物?”
他紧盯着山长问他:“如何?你可愿意?”
“山长如果愿意承担这份痛苦,那我周家将不再追究那几个人的任何责任。”
山长不愿承担这份痛苦,他躲开了。
他又去问下一个先生,屋内所有人都被他问了个遍,直问得那些人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敢看他。
“看来都不愿意,那你们说怎么办才好呢?”
咄咄逼人一番之后,他开始从情义出发。
“不说我母亲怀他时、生他时经历的种种困难险境,就说养他至今所耗费的钱财与精力,那又是另一笔账。”
“还有他的以后,原本他该好好把书读出来,考个功名当个小官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出来,这笔账则更难算了。”
“他原本该仕途顺畅、家庭美满、儿孙满堂的,可如今呢?”
“如今他成了个活死人,虽留了一条命下来。但心里苦楚,此生都难以再展露欢颜。”
“他被几个所谓的朋友骗到山里去玩,落下个终身残疾的后果。”
“我请问各位,此子若是你家孩子,你此时又该当如何?”
他一撩衣摆大喇喇坐到椅上,问他们:“事情发生在你们身上时,你们还大方得起来么?”
一时无人应他。
张正理没成亲,不懂得养一个孩子要付出多少。
但他有至亲,想到若至亲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自已也难免会迁怒旁人。
他同窗订了亲,时常也幻想自已若有了孩子会怎样?
所以,他的体会则又比张正理更深一分。
至于先生们,自然也有各自的思量。
“虽则如此,但令弟已长成,他有自已的主意。他自已不听劝非要涉险闯祸,你们又怎么能怪到旁人身上?”罗先生开了口,他没有看张正理。
到这时,他算有几分返过味儿来了。
难怪张正理这几天对他们父女殷勤至此,竟然全应到这件事身上了。
他就说,此子心思太深,不适合当作一家人。
“谁说他不听劝?”周兄长说得口渴了,自斟自饮了两杯茶。
茶杯哐地一放,直震得旁人一抖。
他嘴角轻抬,说道:“我小弟为人最是听劝不过。清醒时他曾告诉过我们,是另几个人非拉着他上山,又怂恿他去捉小野猪才惹来的祸事。”
他看着张正理和他那个同窗:“且这几人逃跑时,一点都不顾及同窗之谊。一个个只顾着自已逃命,他们非但不帮忙,反而一个个把我小弟往后拉。”
他慢步踱到张正理面前,问他:“我小弟说,这位张公子尤其冷血薄情,他明明离我小弟最近,助跑几步就能拉我小弟一把,结果他却扭头就跑,只当没见过我小弟这个人。”
“是吗?这位。。。”他用扇子挑起张正理的下巴,逼他看自已。
“这位举人老爷,我说得可对?”
不对。
张正理摇头:“并非如此,我。。。”
“罢了!”周兄长不想和他们多扯:“我太懂你们了,出了事就往别人身上推,自已反正是一点儿错都没有的。”
“我不和你们争这些,争是非对错的事就交给县令老爷来吧。”
“我来只是说下我周家的要求。”
他手指伸出个二来,在众人面前摇啊摇。
“一则要么赔钱,一则要么赔人。”
他父母还在府城,弟弟的事全由自已做主。
“赔钱,则你们每人赔10000两。”
一万两!
除了县上那几户有钱有势的人家,其他人举全家之力,穷其一生都挣不到一万两。
尤其张正理,卖了他一家再加上罗先生父女恐怕都筹不到一万两。
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赔人就简单了。”
周兄长仔细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他见自已说到赔人的时候,张正理悄悄抬眼看了下自已。
他轻轻一笑:“大夫说了我小弟后半生恐怕将无法再站起来,因此,我们需要有人贴身照顾他。”
“为他端茶送水,伺候他洗漱换衣。”
这不就是去他家当丫环么?
另一个同窗撇撇嘴,表示不屑。
他打算赔点钱,要不然就让姓周的告去!
告到县令面前,虽然也要赔一些,但肯定赔不了这么多。
因他心中清楚,此事责任大部份在周至坤自已身上。
剩下则是他们几人的责任,这责任又含有大量的情份补偿。
赔不了多少的。
有人则想着活儿倒是不重,赔个人倒是比赔钱轻省多了。
“甚或者,她要是有那个造化,怀上我周家血脉,为我小弟生儿育女。”
他明显见到张正理开始在思索起来。
“真到了那时,那个人就不单单是我周家的丫环了,她则可以一跃成为周家的二少奶奶。”
那岂不是就不是去赎罪,而是去享福了?
她要是手段足够,一进周家则能拉拢周家一家人的心,那岂不是还能帮助家里许多?
至此张正理心中大动。
但是,他是不可能站出来说的。
有先生在,有山长在,他只要缩在一旁当个手足无措、委屈巴巴的可怜晚辈就好了。
离去前周兄长还留下最后一句话,让大家自已选。
“若我提的两样大家仍不满意,那咱们就只好上公堂请县令大人来判定了。”
留下满屋思考个不停的人,他抱拳离开.
“后日午时,我在汇宾楼等大家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