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嫂子见识过张老太对阮林香的‘恨’之后,就不肯再让阮林香近张老太的身。
“你既给了我银子,伺候你婆婆的事就交给我了,你别靠近她。”
如此正好。
张老太却不觉得好,杨嫂子喂她吃她不吃。
昂着脑袋指着门外,口中含糊不清叫着‘阿香’,意思是要阮林香来给她喂饭。
杨嫂子实在忍不住了,白眼翻出天际,万分嫌弃道:“你可莫再折磨人了,非要把人折磨走你才心安么?”
她看着张老太那不服气的眼神,不用人家说,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你觉得她是你张家的人就能肆意欺负是不是?”
“你觉得她能不计较你投毒,就是仍还渴望与你一家相处是不是?”
杨嫂子看她仍死倔着一副表情,心里就忍不住来了气。
说着她心目中以为的阮林香:“是,我看她这人就是太心软、太懦弱!都这时候了她还祈求能与你家好好相处,她甚至还难过于不能亲自伺候你,你可真是命好。”
张老太半眯着眼看她,嘴一撇头一歪,对杨嫂子的这番言语充满了不屑之意。
觉得杨嫂子也是个糊涂东西,被阮林香这个装货给骗到了。
奈何此时的我说不了话,否则,否则我定要骂死你这个虎婆娘不可!
嘿!
这糟心的老东西!
杨嫂子被她这眼神气得心口都疼了。
她忍了几忍,重又端起碗,盛了一平勺的肉粥递到她嘴边。
张老太将粥一口抿进嘴里,却在杨嫂子准备扬开脸笑的时候,‘噗’一声将嘴里的粥全吐了出来。
再看着杨嫂子的表情,得意极了。
粥溅得被子都脏了,杨嫂子身上也沾了些黏糊的粥粒。
她实在被这个老太太气到了,霍然起身。
“你就作吧,等你儿子因你犯的事考不了举当不了官的时候,我看你如何个悔法!”
“县令家的小公子可说了,阮林香是他全家的恩人,俱都摩拳擦掌时时刻刻准备着要为她出一口气呢!”
“他们俱都让阮林香抓你坐监去,依律法判,你免不了要坐个三五年的!”
“一个坐牢的娘,我看你家二小子还考个屁的官,我呸!”
真气死!
她端着碗气哄哄冲出了张老太的屋子。
外面堂屋里阮林香正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已。
懦弱可怜的阮林香让爆脾气的杨嫂子软了语气,轻声解释道:“你娘暂时不饿,你等晚点的吧,我将吃食热在灶上,她饿了我再喂她。”
阮林香扶着她坐下,又给她递去水:“我娘给你气受了?”
她表情瞧着有几分忐忑,像是怕杨嫂子会被气走了一样。
“我挣这大笔的钱,受她几分闲气也应该的,你别慌。”不过她还是为阮林香忧心:“她脾气性情实在是古怪,这个家你可怎么待呀!”
阮林香笑笑:“等明日正理回来拿主意吧。”
“对着儿子,她总该讲几分理。”
说起儿子,杨嫂子注意力又转到张桃英身上,抓着阮林香问道:“你还没说你家桃英妹子去哪儿了?”
“有她在一旁看着,这老太太不至于犯出这么大的错来。”
阮林香躲避着不敢看她。
只应着杨嫂子道:“等正理回来你问他,他应当知道妹妹在哪儿。”
“其实我娘也知道,但。。。”
杨嫂子十分看不上阮林香这副懦弱样,两只眉毛都拧到一起去了:“我说你未免也太软弱了,难怪张老太瘫得下不了床都不怕你。”
“你该再凶些,拿出你打野猪的力气来。”
阮林香看她,好脾气问道:“人如何能与野猪比?且她是我娘,儿媳对婆母不敬,我只怕传出去会让人说些不好听的话。”
“你傻了不是。”杨嫂子小白眼一翻,抬手敲了她脑袋瓜子一下。
“怕传出来,那就把事情做得隐秘些,不让人看出来,不让人传出去就行了。”
杨嫂子婆母已逝,儿子尚未娶妻。
日子过得正是舒心的时候。
但早些年婆母还在的时候,她和婆母也有过许多交锋,倒是能少少教阮林香一些婆媳斗争的经验。
她们在堂屋里细语喁喁,偶尔有笑声传进来,气氛真是说不出的和谐愉快。
张老太躺在屋内听到她们笑心里就不爽气。
抓起床边的长棍就猛敲墙。
一下一下的,外面的动静果然就停止了。
阮林香霍然起身装作要进去伺候人的模样。
杨嫂子适时拉住她:“你别去,等下我去。”
阮林香眼神落到她衣服的水印上,那是适才张老太吐粥留下的印记。
好脾气应道:“我再去试一试,你在外面等我。”
说完端了碗进屋。
进屋先关门。
慢悠悠碗着碗坐在张老太床边,也不喂她。
张老太见是她来,表情都愉快了几分。
又见她不说话不看人更不喂饭,拿起棍子就要去杵她。
阮林香出其不意一把抓过她手中的棍子。
表情带笑语气说不出的冷淡:“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老实?”
张老太瞪她,随后又朝门那边看去,意思是叫杨嫂子进来。
她要那个虎婆娘亲眼看看阮林香这个贱人是如何装相的!
“要我喂你吃才行?”阮林香盛了一勺粥放在碗边,悠哉问她道:“喂你吃也行,你就不怕我在粥里投毒么?”
张老太一愣,似是没想到她还能这样做。
随后又是不屑,含糊着口齿说道:“你。。不。。敢。”
‘敢’字说完,兜不住的口水就流了下来。
尽管如此,也不妨碍她看不起阮林香的软弱、可欺。
阮林香将碗放在床头,认真无比地对她说:“我敢着呢!”
她在张老太又恨又怒的眼神中,悠然说道:“等到明日我要当着张正理和他那些同窗的面问他,是要去考试当举人呢,还是要回家照顾生病的老娘?”
“照顾娘,他则没了前途。”
“舍下娘,他则没了名声。”
光听这些话,张老太牙齿又气得格格响了,撑起半边身子就要去抓阮林香的脸。
阮林香无视她这点怒火,佯作叹息为难道:“哎哟,他张正理堂堂一个命定的官老爷落到这般为难的境地,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我让你如何是好?
你这个见不得人好的贱人!
张老太举起手边的棍子就朝阮林香头上挥,棍子先打翻了床头上的粥碗。
碗啪嗒摔到地上,引来了杨嫂子。
她一推门,就见张老太恨着一张脸举着棍欲‘杀’阮林香而快之的模样。
她连忙疾冲向前去夺她的棍。
心里气得直叫唤,天老爷,你看看这狠心的老东西,快收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