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从醒来后就一直很规矩。
可当她听到院中的杨嫂子和人说阮林香进城找张正理的话时。
她突然就气得发了狂。
昨天说好了她不闹,阮林香便不去找自已儿子的。
没想到这个贱人说话不算数,竟然背过脸就去找我儿了。
她还怪杨嫂子在阳奉阴违自已,心里恨她恨得要死。
拿棍子去杵她,吐她口水,不提醒她自已要解手,故意拉在床上等等。
杨嫂子心中忍了又忍,念在钱的份上、念在阮林香和村长的份上,她沉默着伺候好了张老太。
同时嘴也没闲着,但凡路过张家门口的人。
她都叫住人家和人家唠两句张老太的‘所作所为’,很是宣扬了一番张老太的‘名声’。
她声音故意放得高,还要专门说给屋内的张老太听。
直把张老太气得,将账全算在了阮林香头上。
只等着她带儿子回来,自已肯定要好好给她点颜色看看。
如此,我儿回来倒还算一件好事。
至此,张老太总算觉得气顺了些。
书院中罗先生的院内。
丁同窗几人已经被劝走。
屋内只留下罗先生父女以及阮林香和张正理。
无关人士虽然走了,但罗先生院外还是围了不少打听事的先生们的亲属。
一个个耳、眼利着呢,注意力尽放在罗家小院了。
而在这片院外的地方,书院中也多的是人在议论阮林香说的事。
至此,张正理的名声又一度扩散了出去。
只这一回扩散出去的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张正理此人,被阮林香这一通喊后,从此只怕有些难过喽。
面对罗先生的问询,阮林香先是简单说了下张老太偏瘫的经过。
“张老太太在食物中投毒欲害人,被县令家的小公子以及村长等人看了个正着,她心里惊急不过,于是惹了偏瘫在身。”
“至于她为何要害人,大抵是她不喜我、厌我。”阮林香看向张正理:“她估计还有点怕我,因为我于某晚亲眼见着他们。。。”
“够了,大嫂。”张正理明白了她未尽话里的意思,出声阻止。
他觉得自已卖妹妹是出于无奈,但他觉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懂自已的无奈。
此事若被阮林香当众说出来,自已只怕还要受到更多的审判与指点。
他受不起这种审判与指点。
“你不必多说,我这就和你回去。”他起身向罗先生告罪:“学生此一去只怕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他心里觉得有几分丧气,临考前出这许多事,也不知自已今科还能否再去考试?
听他还妄想着要回来,阮林香心里笑笑没说话。
这时张正理却向罗先生求了另一个恩典:“学生母亲突逢大难,心里正是难过的时候。此时若有一分半分的好事能喜到她,学生就算减寿十年都愿意。”
他对着罗先生一揖到底:“老师,学生妄想带着枝枝一起回去看看我娘。”
“枝枝回去后哪怕只看我娘一眼就马上回来,想必也能令我娘开心不少。”
这是他第二次提要带罗枝枝回张家村了。
第一次罗先生拒了他。
这第二次,罗先生便有几分迟疑。
于他来说,女儿已经和张正理有了来往,那张正理娘亲生病时,女儿去看看也行。
只是。。。
他们到底还只是郎情妾意的阶段,就这样冒然上门,他只怕于女儿来说有几分不妥。
可是不去吧,又会显得自家薄情寡礼。
他于是一时有几分为难起来。
反而是罗枝枝红扑着小脸,有几分蠢蠢欲动。
他如今正是难过的时候,我若陪他一起回去一趟,他心中必定更感激我、爱重我。
且我去见过他的娘、见过他的村人,不正是证明他要与我长相守么?
我想去!
想到此,她嘴一张就要先应下来。
阮林香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我瞧着不妥。”
张正理瞪她:“哪里不妥?”
“哪里都不妥!”阮林香瞪回去:“村人口舌是非多,她这一去必然会受到许多指点非议。”
“你若真心待她好,就该回去和你娘商量好了,家里做好了准备后再郑重邀请罗先生一家过去。”
她直言不讳 ,且对他有诸多不屑之意:“如此不明不白,拉了人家闺女就走,你居心极其不良。”
张正理气极,反驳道:“你岂能妄自揣测我?我不过是想让娘更高兴些而已,反而是你一再阻止,你是不是不想让娘好起来?”
可怜他估计也是急到了,这一天听阮林香说了这许多话,竟是从来没发觉阮林香言语态度间一直在与张家拉开距离。
他还和她一口一个‘娘’的,仍当她是他家可随意编排吩咐的佣人仆从。
“你娘能不能好,全靠良医良药。”当然还有她心内的魔障。
她看向罗先生和罗枝枝,郑重劝道:“事关自已的一生,我劝两位想着些,此时实在不是去张家的好时机。”
“大嫂,你!”张正理气愤难耐,手指向阮林香:“你果然就见不得娘好,娘生病你不照顾她,偏偏丢下她跑来找我。”
“现在我要带枝枝回去见见她,了一了她的心愿,你又一再阻挡。”
他摇头失望不已:“我真不知你百般阻止我是为何事?难道你竟真不想娘好起来么?你何以能如此歹毒?”
阮林香深深看他:“张正理,我歹毒不过你。”
趁你娘生病这个借口,就妄想拉一个无辜女孩儿和你一起下地狱,你真是会谋算。
她对他说:“你要真想让你娘好起来,还不如把你妹妹带回家给她看一眼。”
听她这样一说,张正理终于是闭了嘴,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
当然,他脸色在见到阮林香时就没好过,但此时则是又黑了几分。
隐隐地还有几分怒、几分恨。
阮林香心下一笑,不放过他,继续问道:“你妹妹还好么?咱们这次回去一并带了她回去如何?”
张正理脸沉得要滴水了。
罗先生听她总提张正理的妹妹。
不由想到周兄长此前提出的赔人的条件,他心下一紧,心想,他张正理莫不是将自已的妹妹推了出来赔给周家了?
既如此...
他心下突觉一凉,起身将女儿拉了过来,虎着脸将她赶进屋:“我也不准你去,你先避开。”
“爹?”罗枝枝被自已爹推得直往外走。
可她不想避开,于是绕着身子又想回到张正理身边去。
罗先生厉着声音低声喝道:“你听话!”
“爹?”罗枝枝被他吼得难受,眼圈有点红。
罗先生冲她微微摇头,缓了声音悄悄和她说道:“你先别急,咱们再看看。”
罗枝枝和自已爹相依为命十多年,最听他的话。
闻言,只好不舍地看了又看张正理,这才避开了去。
张正理见罗枝枝被推走,他自知自已这回是带不走罗枝枝了。
他咬紧了牙关,仇恨的目光投向阮林香。
心中还有几分怪罗先生。
觉得他为人贪生怕死、贪图享乐。
觉得他只想要一个会读书、会当官的好女婿,却在女婿家里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一点儿援手都不愿意施予。
上次救我也是。
害我只能推出妹妹来挡灾。
这次也是。
我只不过想带罗枝枝回去见一见我母亲,让她喜一喜罢了,他仍不愿意放人。
此人不配为师。
罗枝枝也不配为我妻。
更毒者则是她阮林香!
这个毒妇,她这回真是害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