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张老太比张正理还要恨阮林香。
她抓得张正理手都痛了仍不松手，盯着儿子的眼神充满恨意：“杀了她！”
张正理还只是见过阮林香两次，并不十分清楚阮林香的可恶之处。
而她就不一样了。
在自已与阮林香这几次斗法中，她早就明白阮林香是不可能被讨好的了。
也是在她中风之后，她才明白阮林香说的‘我看到了’究竟是何意？
那个坏东西，她亲眼看我投毒，又故意将毒面端出去要分给别人吃。。。
她竟是要于众人面前将我名声毁尽！
说什么善良、孝顺，她阮林香其实从根里也是个丧了良心的坏东西！
“儿，杀她！”
张正理百般为难，他连鸡都不会杀又哪里敢杀人？
且阮林香只是言语羞辱几句而已，他能忍的。
不能忍不行，这个家还要阮林香来担。
听他还在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张老太气得闭上了眼睛。
她该说快些的，她该在那天时就告诉儿子，阮林香已经不受他张家管束。
没有婚书，没有身契，她阮林香随时随地说走就能走。
此刻她不走，必然是想看我一家如何坍塌垮掉，她要亲眼看到我一家被毁！
张老太急得口水都兜不住，一开口口水全落到张正理的手上。
张正理还不如村里的人会做人会掩饰情绪。
他皱起脸模样嫌弃极了：“娘你看你，你别说话了。”
张老太看他：“你。。嫌我。”
“儿子不是嫌弃您，但您这个。。。”他将张老太流下的口水擦干净，看她有几分伤心的样子连忙换了别的话说：“嫂子不愿原谅您，这可如何是好？”
就算自已愿意照顾娘，但到底还是不方便。
“不如我再将她叫进来，您和她道个歉，可好？”
阮林香避在一边不管人，他又不敢再去找她。
于是打了盆冷水投湿了布巾给他娘擦了把冷水脸，就算伺候过她了。
他自已当然也是洗的冷水。
他虽然生长在村里，但灶间的事，他一概不会也不愿意去学会。
他是一个清高的读书人，心里十分不屑于去做这些属于女人做的活计。
“家里水缸也没多少水了，还有明天的热饭热汤。。。”再看一眼亲娘，他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吃饭、洗漱还只是小事，亲娘的换洗才令他分外为难。
他无奈说道：“不如我再去跪一跪她，只要她肯过了这一遭，儿子便是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作孽！作孽啊！
张老太刚开始听得一脸怒火，后来怒气便换成了悲意。
她一动不动听儿子说着各种讨好阮林香的方法。
一时说要给她下跪认错。
一时又说要给她写什么借条、承诺书之类的。。。
关键是，他做这些也不是真心要认什么错，而是为了有个人能照顾我。
对于此，张老太倒是想得十分清楚。
他还是有孝心的，我不能拖累他了。
想到此，她似是下定了决心。
“儿！”她拍一拍他的手臂，打断了他的百般幻想。
张正理于是住了嘴，有几分茫然地看着她。
“她。。我。。一起。。死！”
什么？
他瞬间挺直脊背，颇有几分紧张地看向张老太。
身子微向她那边倾过去，声音也下意识放小：“娘，您说什么？”
他有几分紧张，但同时他的眼神一下都变得有光起来。
他看着自已的亲娘，悄悄吞了吞口水，又轻轻问道：“娘，您刚刚说了什么？”
张老太又有泪意涌上来。
她只当是自已舍不得一双儿女，而不是伤心于儿子那一瞬间恍然大悟的欣喜模样。
她不想承认，自已养的儿子竟然在期盼自已去死。
我儿子是孝顺的，他从没开口说要弃我。
是我自已要为我儿子去扫平碍眼的人，为他牺牲去死。
她深深看着儿子，努力把话说得更清楚更坚定：“她。。我。。一起死！”
“这。。。”
那一瞬间，他心里头觉得豁然开朗同时又万分欣喜。
这个法子实在是极好！
他根本就不想讨好什么阮林香。
但不留下阮林香就没人来照顾自已的娘。
讨厌的人和害我受累的人如果能一起离开，那将是最好的。
他的一颗心在呯呯跳，不禁看向自已的娘。
她眼里布满泪，但她面目温柔慈爱，是面向阮林香时从来不展示的慈母模样。
张正理愧疚心上涌，哑着嗓子开了口：“不，儿不能。。”
弑母之罪若是传出去，他这一生还有路可走么？
不能的...
不能的...
任我再畜生，我也不能弑母呀。。。
还有别的法子的。
或者我干脆不读书考试了，就在家里养着瘫痪的娘又如何呢？
好歹我也考了秀才，收几个孩子得一点束脩，当是能养活我们母子的。
阮林香她既与我家无缘，就让她走又如何？
她为我张家辛苦一场，她走也是该的。
就这样放下恩怨也很好。
可是。。。
可是。。。
他心里分明还是渴望官位权利，没有官位权利便只能被周家那样的人随意欺辱。。。
他明明想到了别的法子，但他就是开不了口。
畏缩着、犹豫着，他这是在等自已的娘再推自已一把。
果然张老太开了口：“能！她坏，娘恨，一起死。”
她此时反而不哭了，坚定地看向儿子：“她。。告状。。桃英。”
她冲儿子摇头，示意阮林香留不得。
这个祸患握着张家的把柄，她又和县令有交情，随便一句话就能害得张家凄惨收场。
“可是您。。。”他此时心里多是忐忑与害怕，还伴有淡淡的喜悦，流不出来眼泪。
于是干巴巴朝她道：“阮林香便罢了，儿子不能害您。”
张老太心里到底觉得有几分难受，她闭上眼不看他，轻轻道：“娘，活够了。”
他可能也觉得自已表现得有几分薄情，后知后觉握上了张老太的手，轻轻唤了声娘。
张老太复又睁眼看他：“桃英。。”
“儿子知道。”他心里漫上了些难受，自已前脚才签完妹妹的卖身契，后脚竟又要亲手害死亲娘。
他的眼泪终于也漫了上来，咧着嘴巴巴叫道：“娘。。”
“去，叫她来。”张老太拍拍儿子的手，示意他去叫阮林香。
“娘，认错。”她心里似乎早拿稳了主意。
她看看门，又看看儿子：“锁门，她，我。”
说完目光移到一旁的灯上。。。
叫人来之前，她又将银钱、田契地契都交给他，叫他藏好。
她握着他的手连说带写，与张正理谋好了害阮林香的法子。
他们要趁着深夜无人时，将阮林香和张老太锁在一间屋里，放火烧死。
门则由张正理从外头锁住，必能叫阮林香出不去逃不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