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戈尖锐的手爪带着冬日的寒意，就这样撕下一只鬼物的半截身躯。
他又是一记重踢将这半截鬼物的氛围踹开，方才空出手将自己身上趴着的两只鬼怪扯下。
氛围随主，像是冬日寒风一般裹挟着贪婪自鬼物身上撕下层皮来，将外界氛围尽数掠夺。
温迪戈喘着粗气，寒意自鹿骨的缝隙中外渗，甚至将此时的地面染上一层白色的寒霜。
但那双如幽绿光点的眼眸中此刻燃烧如烈焰，情绪作燃料将火苗点缀得更为旺盛。
他处在一种肉眼可见的兴奋…或者说是极端的亢奋中，而他身后一路属于鬼物的破碎氛围足以展示这种亢奋的由来。
鹿蹄重重踏下，嵌入一只鬼怪本就血肉模糊的鬼体中。
氛围震开的当下，若不是常人见不得，怕是这场血肉烟花着实会吓到不少人。
温迪戈浑不在意地挪开蹄子，将目光转向面前仅剩的三只鬼，咧开鹿骨：
“还玩吗？”
那三只鬼生生没敢上前，各自对视了一眼，转眼间便做了鸟兽散，消失在温迪戈眼前。
于是食人兽松松筋骨，将本体年少样貌的皮囊重新披上。
黑发少年双手插兜便继续向前去，他刚才一路上基本算是杀过来的，能打散的鬼物都给它打散了。
鬼魂这东西和大多数超自然实体不太一样，它们的诞生依托于人类或者其他生物的死亡。
因此这东西是能被催生甚至人为制造的，氛围堆积就可能制造出鬼魂的适宜环境，因此击杀清理是很有必要的。
更何况霓虹的鬼魂密度并不正常，那就更需要清理了。
毕竟说到底，超自然氛围在意的不是鬼魂，而是鬼魂会反哺给总氛围的纯粹氛围。
但如果鬼魂滞留，那氛围反哺和循环也就不存在了，因此超度鬼魂——物理超度也算——是少数不会被超自然氛围清算的处理行为。
而为了防止总氛围被反哺太过，温迪戈就悄悄截了点饭吃。
吃饭，爽。
吞吃了点氛围的后果就是这具访问体的情绪和状态现在极端亢奋，思维也过于活跃了，有点收不住。
但无所谓。温迪戈步伐轻快地自顾自向前。反正该杀的也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不敢过来了。
真敢过来？那就准备接他现在无限法力的状态好了。
……
没走多远，手机上的定位点就在前方，而温迪戈在迈步进入那间广场前停住了脚步。
广场此时也笼罩在黄昏的光晕下，而也就是这种近似血色的光，让广场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的人分外显眼。
这些人不可能是平日也这么光明正大地躺在广场的，所以也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黑发少年观望了不到两分钟，就步子一迈径直走进了广场的范围。
果不其然，熟悉的穿过水幕感降临在他身上——此地有一个结界，或者说氛围隔断带。
这一进入其中，最吸引少年注意力的并非是地上横七竖八表情扭曲的人类。
他感知过了，多数人还活着，只是昏睡过去了，也许是在做噩梦。
而是广场前方的一道身影。
那个位置原本是一尊狐狸样的石雕，大概是装饰物又或者某种本地流传的信仰传说。
但此时，那石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狐。
白狐体态修长而端庄，脖颈上系着红白相间的绳结。
那狐晃着自己蓬松的尾巴一言不发，只是就这样望着黑发少年，而后一甩长尾。
狐尾一分为九，有幽幽蓝火自尾巴末端燃起，随着一次甩动接连袭向少年。
温迪戈弱火，博伊斯自然是不会硬吃下这几发狐火。
少年足下发力未曾停留于原位，同时空气中的寒意弥漫，冰锥瞬时凝聚而破空，正正迎上那几朵跟着他转了向的蓝火。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那火焰熄灭得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冰锥刺穿，而后散为一团朦胧的水汽。
水雾凝为白色却迟迟不散，而更多的狐火就此席卷而来。
少年瞬时就反应了过来，得益于种族优势，他停滞下呼吸的动作，避免将那些白雾吸入。
与此同时，试图逼近那只白狐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举动，但对方的狐火泼洒的架势算得上是一句密不透风。
尽管他已经在尽力避免将火焰扎破，转为躲避，但仍然无法阻止此地弥漫的白雾逐渐浓郁起来。
直到白雾完全将视野遮蔽，温迪戈终于是躲闪不及，被一道狐火命中。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灼热感和痛感。
然而温迪戈自带的精神力嗡嗡作响，足以证明这是一次针对精神上的进攻，而非肉体。
这种程度不足以击垮他，却足够使躲避动作出现破绽。
于是狐火接二连三地砸在了少年身上，击碎了温迪戈的精神力防护。
温迪戈倒下之际，基地内的何舟渡摁上了眉心，远方监督着几只新生狼人迁徙的狼人动作一顿，山中的金虎停下了奔跑，海中的鲛人一时不慎让海浪带偏了身位。
他倒了吗？倒了。
但只倒了五分之一。
不是所有人都能把精神一分为五，还能够好好地照常活动的。
一分为五的精神确实脆弱，但这也意味着对方最多只能影响到五分之一。
因此，温迪戈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冬日森林时，何舟渡异常清醒的知道——这是幻境。
而且是基于温迪戈记忆的环境。
少年重归了棕发绿眼的样貌，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就这样出现在冬日的树林中。
厚实的雪层一脚踩下去带起细碎的响动，寒冷的风在林间呼啸，带起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同时也将树上的雪对着劈头盖脸地砸下。
不知是对方直接提取的记忆还是如何，温迪戈又一次感受到了寒冷。
风刮在脸上就和用刀子切去脸颊上的肉没什么区别，四肢末端的手脚已经全然麻木到毫无知觉。
少年依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在一棵树下蹲下，用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将整个人尽力蜷缩成一团，试图避开风雪。
如影随形的饥饿加上已经低到令人发指的核心体温，让周遭的雪坑感觉起来都像是有热意。
而这也表明死亡已经随时准备着落下屠刀。
颇为奇异的一点是，在此时温迪戈的那部分认知中，此刻的死亡将是真正的死亡。
何舟渡曾经开启这具访问体的时候经历过这个，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清楚地知道温迪戈不会就此死去。
而现在，那只白狐似乎屏蔽掉了这方面的认知。
它想用温迪戈的回忆杀死他。
但这没有用。何舟渡想。
于是记忆中的情况又一次重演。
树下的少年停止了呼吸，像是睡在最温暖的地方一般脸上露出一个全然放松的浅笑。
而后，高大的食人兽撕开少年的皮囊就这样站起身，诞生于冬日的树林中。
白狐似乎意识到了不对，温迪戈的耳朵捕捉到一声极为尖锐的狐鸣。
下一秒，冬日的树林散去。
再度展现于何舟渡眼前的，是明亮宽敞的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