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是所谓的神力外泄，那确实可以解释霓虹氛围异常的原因。
何舟渡将视线转到他面前的全球氛围显示上——只是过了短短的一个晚上、几个小时，霓虹的整体氛围竟是又回升了。
虽然回升的程度尚且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也并非是可以置之不理的事。
至于高天原……
霓虹的神性实体管那地方叫高天原，GSA管那地方叫“霓虹神域_001”。
而既然有个霓虹的前缀，也就代表了神域不止一个。
除去一些特殊的神性实体外，大多数此类神性实体都被约束于此，不得干涉世界。
这并非GSA定下的规矩，而是世界自发的规矩。
神性实体大多数是由超自然氛围孕育，且被原始宗教崇拜催生出的。
原始宗教崇拜无非崇拜的就是自然，但在原始且尚未开化的概念中，自然现象本身就是超自然的。
而氛围将自然具象化之后所呈现出的东西，同样也是超自然的。
再之后，原始宗教捕捉到了这些超自然存在，从而依照着这些超自然存在写下了最初的神话。
神话的出现则更进一步巩固了那些超自然，并使得氛围将它们逐步转为神性实体，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所谓神明。
换而言之，神性实体的存在与宗教是密不可分的。
原始宗教促成了神性实体的原型，神性实体的原型将原始宗教巩固。
在巩固后的宗教基础上，原型晋升为神性实体。
如果要何舟渡来评价目前最成功的宗教与神性实体，他会说是基督教，虽然这是个后起之秀。
毕竟“雅威”可是GSA档案中少数标明死亡后，威胁度仍有A级的存在。
至于另外两种与基督几乎拥有同等知名度的宗教，即伊斯兰与佛教反倒没有这么大的威胁性。
前者不崇拜偶像与任何具象化的神明，所以并不存在宗教所绑定的神性实体，他们所信奉的真主没有实体。
尽管基督教也不崇拜偶像，但是基督徒的崇拜是全数归于上帝的，因此“雅威”盛极。
后者长久被另一方牵制，并且其多数时候的理念是“人人皆可成佛”，更注重修行不是崇拜。
换到基督教……
他们说：“人类生来就带有原罪，需要通过信仰上帝和接受耶稣基督的救赎才能得到赦免。”
所以造成现如今的情况也就不奇怪了。
毕竟威胁度标明的是实体对人类的威胁度，而非强度或能力。
宗教神性实体经常处于高度活跃的状态，不过祂们的活跃度实际上也和宗教传播度有关。
而这些实体最活跃的时候，人类一方记载下来的传说是各地不约而同的“灭世大洪水”。
尽管多数时候世界意识不愿意管事，但真要给世界作到千疮百孔了，祂还是会被刺挠醒的。
这就是为什么世界不再允许神性实体直接干涉世界，只允许神域的存在。
所谓神域，其实是一片超自然氛围高度富集的区域。
只有浓郁到能够屏蔽普通人感知、甚至能够形成结界的超自然氛围，才能够供养神性实体。
普通人误入的话，大概率会被其中浓度过高的氛围毒死。
这种过高的氛围也会被普罗维登斯的氛围扫描排除在外——如果开着的话，他也不用感知全球平均氛围了，直接全选然后PA5级就完了。
霓虹的“神明”太多了，所以除去最大的那个神域之外，各地同样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神域。
而霓虹经典的“神隐”，就是因此而来——普通人误入神域，然后被其中过高的氛围遮蔽双眼，接着慢慢溺死在氛围之中。
……
尽管世界划分了神域，但祂没有禁止神性实体继续干涉人类。
直到GSA成立，神性实体才真正地与世界隔离。
“对，”彼时三花猫告诉看资料的何舟渡，“GSA一开始成立的时候，最先处理的就是这些家伙。”
“当时的时间凑的很巧，刚好撞上超自然最虚弱的时候，而且你要知道…”
猫的表情有些复杂：
“那一批人是从战争里走出来的，他们最不怕的就是死。”
“我们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猫最后总结。
……
相对的，除去这些与宗教绑定诞生的神性实体外，这个世界上仍然还存在一些不在神域中的实体。
最为典型的，何舟渡目前接触过的例子就是“羽蛇神”与“银月”。
前者是正在从神性实体转为普通超自然实体的，退化中的神明。
后者则是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主观意识，却仍能带给世界大量影响的神性实体。
准确的说，“银月”这类才是世界真正偏爱的神明，祂们在超自然氛围中有着绝对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所以祂们不必受到神域的限制。
而同样因为祂们不存在主观意识，GSA也无法与祂们达成像是那些宗教神性实体一样的协议。
GSA就只能像是管理多数超自然物品一样，对这些存在进行管理，并且要随时面临着收容设施失效的风险。
所幸的是，对比宗教实体，这些神性实体多数处在一种惰性状态。
换句话说，祂们几乎不会出现异常。
……
话回当下，何舟渡只是短暂思考就明白，他确实需要走上这一趟。
不论神域出现空洞的原因是什么，氛围的外泄都是必须要阻止的。
不然的话，神域里的那群神就像是活在缺氧水里的鱼，迟早会全部死光。
这点其实不是很重要，可以先放一边。
但问题是大量神明的死亡会将氛围返还给世界，导致霓虹超自然氛围浓度飙升。
虽然说不至于上升到能够毒死普通人的地步，但也足够引起身体不适。
随之因为氛围暴涨，从而引起的超自然生物狂欢更是大问题中的大问题。
所以那群神死不死何舟渡不在乎，祂们要是找个不干涉到人类的地方死，那祂们爱怎么死就怎么死。
但要影响到人类了，那就不行。
……
温迪戈神色恹恹地打着呵欠从宿舍走出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狛丘海音。
连见习都算不上的阴阳师是那一大批霓虹人里唯一一个留下的。
至于原因？
很简单，虽然恐惧，但他仍然愿意对普通人施以援手。
虽说性子软弱胆小了些，而且有些不分好赖，但大抵也算是可堪一用。
不过何舟渡在让人带他回来的时候也通知了：
GSA不是非要留下他不可，干不好就离职去自谋生路。
狛丘大概是因此没怎么睡好，等温迪戈从他身旁撞过去的时候，他才回神，然后小声地道歉：
“啊…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您……”
温迪戈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瞪了畏畏缩缩的狛丘一眼，把后者看的一哆嗦。
“嘁，我是会吃人吗？”他上下打量着狛丘，继续用着那种如出一辙的恶劣语气道，“就你这样出去，别说你是GSA的人，我们丢不起那个人的。”
狛丘怯怯地缩着脖子不敢抬头，而温迪戈终于看不下去了：
“抬头，挺胸，你能不能站直点？”
少年的不耐从话语的尾音延续到动作上，他伸手干脆强行掰正了狛丘的站姿。
对上少年那双幽绿色的眼，狛丘不敢搭话也不敢走，但到底是在少年的动作下站直了几分。
“差不多，”温迪戈满意地撤开手，转头走了两步又回看狛丘，“杵在那不走，是要我教你怎么走路吗？”
“哦…哦，对不起…”
狛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温迪戈的意思，僵硬着迈步跟上了他。
只是那步子的步伐很小，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在挪。
于是前方的温迪戈又一次不耐烦地回头，恶声恶气地道：
“你能不能把步子迈大一点？你是在走路还是在爬？我很赶时间，没有太多的功夫在这里陪你爬。”
“如果我等会儿停下来之后看不见你…”
他眯起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将古怪的视线落到狛丘身上——确切的说，脖颈上：
“你也不用继续留在这里了，局长那边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哦对了，”温迪戈咧开嘴，将锐利的犬齿展示出来，“忘了告诉你，我真的会吃人哦？”
这两句话的暗示意味一连，狛丘脸都吓白了，哪里还敢继续磨蹭，当即，步子就变大了。
温迪戈走得很快，以至于等他停下来的时候，跟上他步伐跟得及其费力的狛丘已经气喘吁吁了。
“邱泽。”
稚气的声线懒洋洋地喊了训练场中表情严肃的部长一句，后者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松了松：
“博伊斯啊，怎么了吗？”
“喏，给你们带了个小趴菜来，”博伊斯伸手一推狛丘，险些让他摔倒，“练吧，练不了就给我加餐。”
邱泽眨眨眼，看着博伊斯吓唬人的动作心领神会：
“成，实在烂泥扶不上墙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通过普罗维登斯的“好心”翻译，把这几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的狛丘：“……！？”
……
见习阴阳师是怎么被吓了个连滚带爬去参与训练的暂且不提，博伊斯拎着一副眼镜，已经第二次抵达了霓虹。
目标很明确，富土山山顶。
他甚至无需从外界抵达，只因为富土山中有GSA的一个站点。
代号为“八岐”，编号为J-01的收容站点。
既然有这么个编号，那其中收容的东西毫无疑问，正是所谓“八岐大蛇”。
更确切的说，GSA所收容的是这只神话怪物的八个头颅。
温迪戈一走出传送隔间就感受到了一种由衷的不适——扑面而来的热浪对隶属于冬日的温迪戈来说极其不友好。
尽管温度调节装置和排气口在正常运作，但仍然无法抵消这种炽热感。
倒也很好理解，富土山是一座活火山，所以这座站点实际上离火山熔岩很近。
温迪戈向外走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八个浸泡在透明液体中的头颅。
八个密封容器将这些头颅装在其中，从头颅横截面起伏的食道和气管来看，这八个头颅甚至仍然拥有活性。
从一旁的显示器和连接容器的管道中能捕捉到的酒味来看，这八个头颅的镇压物并不难猜——正是酒精。
那八个头颅也很符合宿醉的状态，像是酒喝多了正在打鼾。
温迪戈只是扫了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比起观察目前状态极其稳定的站点，他更想早点从这个充斥着热浪的地方离开。
站点的出口之一位于富土山的山巅，乘坐电梯上行也就省了温迪戈爬山的力。
自然，这个站点设置在这里也有管理或者说观察霓虹神域的意思。
等到由于海拔问题而带着冷意的风扑面而来时，温迪戈松了松眉眼。
这对他来说才是适宜的温度。
不过放松归放松，温迪戈倒是也没闲着——他一只手从口袋中取出了那只式神折纸，然后将氛围注入。
于是犬状式神自折纸中跃出，落地之时有不知名的花草自祂爪下绽开。
纯白如云雾状飘散的毛发上点缀着赤色的神纹，足有半人高的白犬背上则携带着缠绕着火纹，如镜子一般的器具。
博伊斯也不多言，单是环抱着手臂对那白犬一抬下巴，言简意赅地道：
“带路。”
GSA是有进入神域的方法没错，而且何舟渡的感知也察觉到了，那仿佛开了个口子一般的氛围泻出点。
但既然有现成的带路人，那为什么不用呢？
那群所谓神明的处境恐怕也不太好，白犬甚至没有对博伊斯故意展现出的这个态度有什么表示，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带起了路。
通往神域的路说复杂也不算复杂，但说简单，恐怕也很难和简单沾得上边。
这座山上同样有鸟居，但却并非普通人所设立的那一种，而是常人不可见的、真正意义上分割了地界的鸟居。
一旦走错了路，便很容易被绕回原点——毕竟这所谓的高天原是众神居所，自然要和那些普通的神域做区分。
若是随随便便就让普通人误入，那他们高天原众神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GSA记载着进入的方法，但博伊斯现在只需要跟着前方白犬的步伐走就是了。
因此花费了远比记录要短的时间，一人一犬抵达了最后一处鸟居前。
超自然适应体质带来的高灵感，足以让顶着温迪戈壳子的何舟渡看见那鸟居之后的景象。
那之后不再是山顶白雪皑皑的景象，反倒是一片鸟语花香之地，而其中逸散出的、浓郁过头的氛围甚至让何舟渡都有点不适应。
感觉光是站在门口都要被溺死了…
但他还是得进去。
赶在进入神域之前，博伊斯把那副早前狼人用过的同款眼镜戴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