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沈家那个小少爷因为钱财的事进诏狱,期间错综复杂,因为沈家实在是太有钱了,生意越做越大,官场上却没有什么庇佑的人,王沛发作他时,每个经手的人都想偷偷分一杯羹,结果导致他心疾发作了也没人管,这一切,姜寒星统统不知道。
她当时正在外地忙一个案子,她知道了也未必真会出手去救,因为不过是小时候一块玩的玩伴,几年不见,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就像现在,她口口声声说着沈环这是在干什么,也不过是以情动人,他如果真一意孤行,她现在就能捅死他。
“是吗?”
沈环一边艰难喘着粗气,一边还是要冷笑:‘那你非要贾峥来背这个锅,又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贾峥?什么背锅?”
杨昀忽然出声,姜寒星与沈环这才像刚意识到这屋里还有个人似的,齐齐闭了嘴。
杨昀清咳一声,他其实并不知道贾峥是谁,对他们东厂里这些肮脏事,也不感兴趣,是心里觉得不能再这么由着他们说下去,这才开了口。
以他的性子,听进耳朵里的那些话,他也不能装没听到,所以沉吟良久,他还是开了口:“若是你们中果真有人杀了人,那我可能不大能放你们走。”
说着,他就要叫护院过来。虽姜寒星也不清楚他们家那个身手很好的护院方才为何一直没出现,但万一杨昀给他叫来了,凭她,是绝对打不过的。
她赶紧又是阻拦又是撇清的:“不是不是,不是我,我没杀人,你不用叫人,我就是来缉拿他归案的,不然我刚才弄那样一出是干什么,你说是吧小杨大人?”
姜寒星边说还边真给沈环双手拧在身后了,拧完了还是不放心,又从旁边扯了条不知道是腰带还是什么,捆了他手,这才抬头去看杨昀。
杨昀没再叫人,但他一直在盯着她看,难得的犹豫,又犹豫了很久依旧是要开口:‘你……’
姜寒星知道他要问什么,她一点也没遮掩的:“钦天监监侯姜籍女,我父四年前因为得罪王沛被斩立决,我母亲殉了情,这事想来大人也有听说过。”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连名字都没改过。
东厂虽然并不讲究什么家世清白,但以王沛之耳目灵敏,想要查个谁的身世,还是很容易的,周臣这样重要的事都肯交到她手上,说明对他们来说,她这样一个小民,纵然真敢有恨,也实在是很微不足道。
但姜寒星说这话时,就故意一双眼睛盯着杨昀,她眼睛很漂亮,因为从来不肯把心事轻易示人,所以美之外,还总带着一分摄人心魄,叫人不敢轻易直视,现在她没有这样,她就是很坦然,很平静地看着杨昀,却反而更让人觉得她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惹人怜爱。
杨昀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头:“你放心,你身份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但他也是真疑惑:“你父亲那样的刚骨,你现在却……”
“我父亲那样的刚骨,为我们家,为我,又换来了什么?”姜寒星也并不生气,但是有些话,就是越平静的说出来,越戳人心,“因为他的刚骨,我十五岁就流落街头,大人,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却还是要活着,不然大人想我怎样?”
姜寒星一推手中沈环的头:“像他这样,为了报仇,把自己的命都送出去吗?前尘隔海,我现在就是想好好活着。”
又是很长一段沉默,杨昀又问:“那今日,你,包括他,来找我是干什么?”
姜寒星是不想说他叔父的那些事的,但他既然非要问,她也就说了。
“两年前,杨大学士还兼任着刑部尚书时,有一户姓沈的人家,因自己儿子毫无缘由,忽然入了狱而向京兆尹府报过案,京兆尹府一直委蛇拖延后,沈家夫妇又找上了刑部上告,但当时杨大学士以程序不合为油拒绝了,后来,这对夫妻的唯一的儿子死在了狱中,再后来,这一对夫妇也相继去世了。”
很简单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一个案子,但这就是沈家三口人的一生。
杨昀又沉默了,他今天实在是沉默了好多次,可每次他沉默完,都还是忍不住要问,这次他问姜寒星的是:“可这确实于程序不合啊,难道我叔父他做的有错吗?”
是啊,没错,可杨大学士如果就在这里,他敢问心丝毫无愧的说,他就是因为程序不合才拒绝的他们,没掺杂一点不愿牵扯进东厂事里的心吗?
杨大学士并不在,姜寒星没法这样问,所以她也就没这样说,她只是笑:“杨大学士如此做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若杨大学士当时通融下,或程序之外,肯情理上帮点忙,那沈家少爷,也不会死,站在这个角度上,身家留下来的人,恨一下杨大学士,也算是应该,不是毫无缘由吧。”
杨昀这回彻底不说话了。
姜寒星这才压着沈环告了别,然后,还没走出杨府那条胡同,姜寒星就给沈环摁在了墙上。
刚那些话都是忽悠那书呆子完的,这样说来,那那天看着沈家小少爷被带走的路人也都有冷漠的罪,再追根究底,沈家老爷和夫人那天为什么要放沈少爷出来玩,他沈环怎么不先去给夫人老爷的坟刨了骂一顿?
包括那周臣,他当时只是京兆尹府的一个按察使,姜寒星当时不是没查过这件事,周臣不仅没跟着那京兆尹敲诈勒索,他还曾劝过,只是没劝成,要说报仇,怎么着第一个都轮不着他。
而且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刚好周臣身上背负着那样多的秘辛,刚好就是他要复仇的人?
“所谓的复仇都是假象,”姜寒星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沈环,“就是要用这桩陈年旧案,好把周臣的案子掩盖过去,好一并把他背后的那些事掩盖过去。”
沈环笑了起来:“我就说瞒不过你,你打小就那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