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来,无名的足迹走过了半个温雅大陆,包含五个人类帝国和三个精灵王国。他受到的一致评价就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嬉皮笑脸,不正经又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样子。
不过他作诗和吟唱的水准却是大陆上超一流的,很多比他年长数十岁的老牌吟游诗人都比不及他的一半水平。
但是无名不是吟游诗人,更准确地说,吟游诗人只是他的一份临时工作,一个在大陆上混饭吃的身份罢了。他是一个流浪者。自从几年前他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他就是一个流浪者。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可是当他醒来后,那令他撕心裂肺的痛苦和身体几乎要炸裂的感觉却历历在目,十分真实。
他梦见,自己身处在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方。
那里一片虚无,周围尽是各色各样漂浮在空中的残破建筑以及密布的乌云。
乌云中时不时传来类似野兽咆哮声的诡异巨响和一些听了让人发狂的古怪低语。空中时不时地会飞过白袍长发,浑身是血的鬼怪。甚至有时隔着乌云能看见一头张牙舞爪的飞龙,或者一个挥舞着章鱼触手的大眼睛怪物的黑影。
也许十几年后他才知道,那个地方叫宇宙墓场,是世界的创造神专门用来埋没失控的创造物的空间。
他在那里恐惧地徘徊了很久,直到一头身体腐烂得可以看见骨头,长得像神话中海怪的庞然巨物扇动着巨大的飞鳍从云层中冲出,张开散发着腐臭味的大嘴巴,低吼着朝他袭来。
就在他以为他死定了的时候,他的身体里仿佛有很多东西开始乱窜,接踵而至的痛苦让他几乎失去意识。
迷糊中,他听到了他的身体里传来了很多人不甘的怒吼声,他的身体仿佛也跟随着怒吼声开始四分五裂起来。
当他的意识稍微恢复一些的时候,他勉强睁开一丝眼缝,竟然发觉自己早已身处一片浩瀚的宇宙当中。他的身体破碎不堪,一条手臂和两条腿都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身上也满是各种大小各异的伤口。
但是他能够感受到,他的所有伤口处正源源不断地冒着黑色的烟气,同时破碎的身躯也随着黑烟的笼罩,正在以十分缓慢,却能够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回复。
他想要挪动身体的某个部位,哪怕稍微改变一下漂流的方向也好,但是他这时才发觉,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只能默默躺着,犹如一片宇宙垃圾般,在星空中毫无目的地飘荡着。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的身体触碰到了一颗星星。
说是星星,其实际也不过篮球大小,但是其散发的光芒却不亚于浩瀚宇宙中的任何一颗恒星。
随后他便被吸入了其中,再次昏迷过去。
当他从那个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发觉他身处在一片杳无人烟的荒原上。
他的周围被砸出了一个不大的坑,但是他的身体却完好无损,只是身上依旧在不断地冒出丝丝黑气。
他吃力地爬起身来,仿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努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但是除了他刚刚做的这个无比真实的梦之外,他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他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就好像一张白纸一样。
他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曾经,哪怕是能让自己称为“家”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
他就像是被创世神兴趣使然地捏出来的泥土人一样,除了这幅男孩模样的稚嫩身体以外,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的记忆信息涌入了他的脑海中,他的眼前犹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了一连长串的画面。
百战不怠名震一时的大将军;举世无双的大魔法师;以美食技惊天下的神厨;出生贫寒却天赋异禀的天才武者;本来平庸却在偶然间被赐予奇珍机缘的后天强者;受千万学者仰慕的科学家;甚至是都市名流,首席黑客,艺术家。。。
这几千份记忆中的主人公要说有什么联系,那就是他们都是可以称之为“天选之人”的优秀存在。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创造出这些“天选之人”的创造者,将这一类人统称为“主角”。
可是这几千人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死了。
正因为这些人常年游走于危险地带,他们的死法无不残忍:在绝望中跳楼,自刎,剖腹自杀;毒杀;被砍成两截而死;被贯穿身体而死;刀割肢解而死;烧死;承受不住力量爆体而亡;还有被凌辱致死。。。。。。
看着这些人的一生,又看着这些人的死法,他感觉自己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每一个回忆中的主人公死去,他就会感觉自己也被杀死了一样,痛苦地嘶吼,身体不住地在地上打滚,像条被扼住七寸的蛇一样扭动,抽搐。
仅仅只持续了五分钟不到,走马灯的回忆便结束了。但是对于小男孩来说,亲身经历了几千个人的出生到死亡后,他仿佛走过了沧海桑田。
自那时起,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由来。是那几千个意志极强的冤魂,怀揣着未完成的梦想和不甘的悔恨,凝结成了自己。
也是那一刻,他的身型忽然从小男孩的模样暴涨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的大小,乌黑的头发也如瀑披洒下来。他脸上的痛苦逐渐消散,与之带来的却是与他的年龄不符,近乎残酷的微笑。
虽然听着很莫名其妙,但是总之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名字,没有家人,没有身份,也没有人生。他有的,仅仅是身体里几千个不安分的冤魂,脑海中所存在的几千世记忆,以及几千种痛苦的死法。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将来要做什么。只有一股不可言喻的怒火一直灼烧着他的内心,鞭挞着他,让他想要不断地“变强”,可是他要变得多强,又为了什么而变强?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按照无名的说法,过去的事情都让他过去吧。
重要的是,今晚的吉尔尼斯不会特别太平。
无名并没有继续参加晚会,而是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跑进了旁边的树林中。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轮满月当空,照得树林有些凄凉。无名换上了先前的斗篷行装,将兜帽戴起,遮住了他的大半脸庞。
“阿泰斯,帮我感应一下利亚姆古墓的位置,”确认四处无人后,无名压低着声音问道。
突然,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诡异地从无名胸口传出:“有一股死气从东边源源不断地传来,往那个方向走应该就到了。”
接着,名为阿泰斯的中年人斥责道:“还有,叫老夫阿泰斯大师,小鬼头!”
“呵,知道了,阿泰斯大师,”无名冷冷地应道。他猩红的双眼中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嘴角咧开,诡异地笑着,与刚才那个嘻嘻哈哈的吟游诗人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