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离开英华殿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寝宫,由于被温若嫣挑起了恨意,她无处宣泄,直接去了福麟殿。
刚好慎贵妃已经回宫休息,淑妃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内殿,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见是她来了,也不敢阻拦,只是默默退到一旁。
寝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往日里总是一身明黄的崇明帝如今正躺在龙床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与平日里那个威严的帝王判若两人。
淑妃屏退左右,独自走到床榻前,看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如今这副模样,爱恨交织的情绪像藤蔓一样将她紧紧缠绕。
她恨!
恨崇明帝的无情,恨他的利用,更恨他为了扶持赵云谦上位而害死了自已的儿子!
曾经她也以为自已的儿子是死于疫症,以为自已占了宋凝之的宠爱得到老天的惩罚,所以老天才会带走自已的儿子。
所以她选择了疏远崇明帝,自此躲在寝宫吃斋念佛为儿子祈福。
然而多年过去,郑太后告诉她,当时陛下有意接赵云谦回宫继承大统,而诚儿表现出的聪明俐伶引起了陛下的忌惮,所以陛下在纵容旁人让诚儿染上疫症。
陛下对他从始至终就是有宠,没有爱。
得知真相的她,心死情灭,决定跟郑太后合作,帮孟钰谋夺皇位,即便孟钰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果然不管过去多久,这张脸总能让陛下想起已逝的宋凝之,自已只需皱皱眉落两滴泪,陛下就能抛下一切去寝宫看她,而她早已备好毒药等候。
“陛下,你也有今天啊!”淑妃低声呢喃着,语气里满是嘲讽和快意。
听到声音,崇明帝吃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视线在看到淑妃后,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些日子以来,他被毒药折磨得不成人形,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但无论何时,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已大限将至。
淑妃看着崇明帝挣扎的模样,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无尽的畅快。她一把抓起崇明帝的手,语气森冷:“陛下还在担心你的乖儿子吗?可惜啊,他就要死了!”
“你……咳咳……毒妇……”崇明帝费力地想要抽回手,却无济于事,只能发出几声无力的咳嗽。
“毒妇?陛下难道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吗?把我当成什么你心爱的女人的替身。”淑妃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为了扶持你的乖儿子上位而害死我的诚儿,他才三岁啊,诚儿也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你对他没有一丝感情?”
崇明帝没害死淑妃的孩子,就算自已早就打算传位给赵云谦,也没想过害他。
那也是自已的儿子,虎毒不食子,诚儿自小聪明俐伶他也很喜欢,诚儿的死他感到遗憾,没想到淑妃受郑太后挑拨,竟然以为自已害死了诚儿。
“我……没害……诚儿……对不……”他痛苦地挣扎着,想要解释什么,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你不用解释,也不用道歉,我不需要!”淑妃状若疯癫地大笑起来,然后从书架上取出崇明帝深藏的画卷,狠狠地扔在崇明帝面前。
画卷缓缓展开,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那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眉眼如画,温柔似水,赫然是崇明帝深爱多年的宋凝之。
“你……”崇明帝看着那幅画,瞳孔骤然紧缩,眼中满是痛苦和不敢置信。
“怎么?心疼了?”淑妃看到他这副表情,心中的恨意更甚,“你不是很爱她吗?那你就好好看看,她是怎么被你亲手毁掉的!”
说着,淑妃一把抓起画卷,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旁边燃烧的炭盆中。
火舌瞬间吞噬了画卷,将那张绝美的容颜吞噬殆尽。
“不——”崇明帝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无力阻止这一切。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幅画被火焰吞噬,心痛如刀绞。
那幅画是他亲手所绘,画中人是他此生唯一挚爱,如今却被自已曾经最宠爱的女人亲手毁掉,这种锥心刺骨的痛楚,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哈哈哈……”淑妃看着崇明帝痛苦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心痛吗?赵绪,这是你欠我的!很快,你的儿子也会下去陪你,你等着,我会让你们一家在阴曹地府团聚!”
崇明帝听着淑妃恶毒的话语,眼前一阵阵发黑,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床榻上。
他想要反驳,想要告诉淑妃,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她的孩子。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淑妃发疯,看着自已心爱的女人被烈火吞噬。
绝望,如同附骨之蛆,将他紧紧包围。
戌时已过,朝晖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温若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眼前的茶盏,心中思绪万千,淑妃那里无法突破,她实在不知道这偌大皇宫,还有谁可以帮助自已。
“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温若嫣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没什么。”
孟钰绕过她,在她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间握着一支琉璃簪,通透的琉璃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温若嫣瞳孔微缩,这琉璃簪她再熟悉不过。
当初她及笄时孟钰送了一支,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那支簪子碎于他们断情的夜晚。
去年生辰时孟钰又送了一支相同的簪子,可惜被她深埋在毓秀苑的树下,连同她对孟钰的感情,一起埋葬。
如今孟钰又拿出相似的簪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只可惜,再相似也不是当初那支簪子了,就如变了味的感情再也回不到曾经。
似是看出她的愁绪,孟钰勾唇一笑,将琉璃簪递到她面前:“这支簪子是我重新找人制成,虽不比当初的那支,但我对你的心意始终未变,阿嫣,你还愿接受我吗?”
温若嫣没有伸手,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孟钰知道这段时间他们虽然相处的如胶似漆,但丫鬟告诉他,每到无人时,阿嫣总会独自坐在窗边面无喜色。
他知道,阿嫣虽然原谅了他,但那些伤害还存在阿嫣心中,是自已用一生也无法抚平的伤痕。
孟钰见她不语,以为她还在介怀当年之事,心中更加愧疚,起身半跪在她面前,眼中满是恳求:“我知道当年之事是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用一生来弥补你。”
温若嫣抬眸,对上他满是深情的眼眸,心中却毫无波澜,有的只是无尽的讽刺。
这些时日们孟钰的费心讨好她都看在眼里,如果她没背负那么沉重的东西,或许会选择就此原谅,与孟钰重新开始。
但有些东西,一旦放手,就没有回头的机会,她与孟钰的感情就是如此。
掩藏着内心的无奈,她倾身在孟钰额头上印下一吻,笑吟吟道:“帮我簪上吧。”
孟钰感受到温若嫣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心口莫名一烫,似乎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
在温若嫣热切的注视下,他连忙将琉璃簪插到她如云的鬓发间。
温若嫣的发丝乌黑柔顺,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映衬着那支晶莹剔透的琉璃簪,更显得她肌肤胜雪,明艳动人。
孟钰痴痴地看着,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初见之时,她也是这般明媚耀眼,让自已一见倾心。
“霓羽仙容云上见,阿嫣,你真美。”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温若嫣的脸颊。
温若嫣笑而不语,默默倾身靠他的怀中,他抬手将人紧紧搂住,两人依偎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