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时间如流水,匆匆远逝。
六月,温家三姑娘出阁。
三姑娘出阁温启本不欲大办,怕外人说他因为与皇家结亲便不知进退铺张骄奢。
可是沈老夫人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委屈了三姑娘,执意要风光大办,温启拗不过只得同意。
许是沈家也不愿让温若娴受委屈,光是聘礼就足足有八十抬,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计其数,便是宗室大婚也不过如此。
最后温若娴十里红妆出嫁,不知引起汴京城多少闺阁女儿艳羡。
大婚当日,温若嫣站在屏风后看着二哥背三姐姐上花轿,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孟钰来娶自已。
那是她求而不得的画面。
三日后,已成妇人的温若娴与夫君沈宣归宁。
同在沈老夫人屋里请安,看着三姐姐与三姐夫相敬如宾的画面,温若嫣虽衷心祝福他们,却没由来嫉妒。
嫉妒他们佳偶天成,夫妻和睦。
是夜,她久久难眠,次日骤然病倒,换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转,温府上下急得团团转。
后来还是太子从宫里指了御医前来,她的病才渐渐好起来。
十月,赵宜安与周浥尘成婚。
看着宜安姐姐如愿以偿嫁给了少年时就爱慕的男子,两两相望,尽是深情缱绻。
原来有情人也能终成眷属,只是这世间缘分难测,自已终究是错过了那个人。
一晃眼很快就到了年底。
今年也是从入冬就开始下雪,畏寒的温若嫣整日都躲在屋子里品茶习字,几乎不出院门。
“小姑姑,白芍说你有一座用宝石和明珠做的宫灯,可以给泽儿看看吗?”
温若嫣正在和四姐姐闲聊,前日在颍川侯府观礼大舅舅家的徽蓉表姐出阁时遇上的趣事,却见温泽屁颠颠跑过来,缠着她要看宫灯。
温泽是她长兄温明的儿子,今年四岁最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她虽嗔怒白芍嘴碎,但很喜欢小侄儿,见到小侄儿对宫灯如此好奇,便让白芷等人将窗户都封了,又让白芍去取宫灯来。
灯中放好烛火后,点点烛光如星子般布满整个房间。
“哇,像夏夜的星星一样,好漂亮啊。”温泽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间里闪烁的光点。
这盏七宝琉璃宫灯是今年七夕时宫里送来的。
整座宫灯以金镶玉做基底,灯罩是用整块琉璃镂空雕刻而成,里里外外嵌满了各色珠宝。
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这盏宫灯都堪称非凡,一拿出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七夕当夜赵云谦欲邀请她出府同赏灯会,结果那时宫里刚好传来消息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初十,她也不知怎的,心中烦闷不已,便以养病为由拒绝了邀约。
赵云谦知道她不是真的病了,只是不想与自已见面才有了这样的说辞,不但没有拆穿她,反而让送来这盏宫灯,说以此聊以安慰她无缘赏灯会。
宫灯送到她屋里被打开时,便是一向淡泊的温若婉也被这鬼斧神工的物件惊艳到,丫鬟们更是羡慕她,说还没大婚就得殿下如此看重,送了这么贵重的宫灯来给她把玩。
这盏琉璃灯确实是好东西,她也很欣赏,但她不愿睹物思人,终日想着那个不可能的身影。看过之后就神色如常地叮嘱白苏此物贵重,七夕节后就将其收好。
白苏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在听到她的吩咐后七夕刚过就与白芍等人小心翼翼将宫灯装好收到小库房里去,果真按她的意思再也没有拿出来用过。
如今为了讨小侄子欢心,她终于愿意让这盏宫灯重见天日。
见惯了现代各种霓虹灯的温若婉再次看到这在宫灯仍旧被震撼到,仰着头连声称赞:“珑玲世人叹,艺绝神仙惊。这么精巧的宫灯,你竟舍得收起来吃灰,真的暴殄天物。”
温若嫣只是笑笑不说话。
稍晚些时候,她的大嫂杨氏遣人来问温泽下落,她瞧见天色暗了些,便让白芍送四姐姐回去,自已则便抱着小侄儿往外走。
“泽儿喜欢那盏琉璃灯吗?”路上她问着怀里的稚子。
温泽不假思索地点头:“喜欢。”
“那小姑姑把它送给你,以后就放在你房里,这样你日日都可以看见,好不好?”
那盏琉璃灯虽好,但她着实喜欢不起来,便想借着这个机会送给小侄子。
本以为温泽小孩子心性定然会欢喜,谁知他居然拒绝了。
“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
温泽抬头看向她,眨着明亮的眼眸认真说道:“母亲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这样不是乖孩子,大家都不会喜欢泽儿的。”
她被温泽认真解释的模样逗笑了:“小姑姑是别人吗?”
“当然不是,你是泽儿最喜欢的小姑姑。”
“那小姑姑送你琉璃灯你为什么推辞?还是你其实不喜欢那盏灯。”
“我喜欢,可是母亲说过喜欢不一定要拥有,知道它好好在哪里就行了。”温泽急忙解释道,想起平日里母亲的教诲,稚嫩的脸庞格外认真:“母亲还说喜欢的东西真的想拥有,就要靠自已的实力去争取,而不是盼着别人的舍与。”
喜欢不一定要拥有,知道它好好在哪里就行了。
温若嫣从来没想过会在一个四岁孩童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听泽儿所言,这些都是大嫂教给她的,温若嫣暗想自已的大嫂真是一位妙人。
“泽儿说的真好,将母亲的话牢记在心,是个好孩子。”她看着温泽,与之做下约定:“这样吧,年后你父亲要给你找师父启蒙,若是你能成功拜师,小姑姑就把那盏灯当做奖励送给你好不好?”
“好诶,谢谢小姑姑。”
如果自已能成功拜师然后小姑姑奖励给他,就算是自已争取来的,而不是靠卖乖要来的,母亲肯定会同意的,温泽小小的心里想着。
将温泽送回松柏院时,正遇上准备出门寻人的杨氏,看到小姑子抱着儿子回来,杨氏赶紧让丫鬟们接过来,瞧着时辰还早又下着大雪便迎着她往屋里坐。
长兄温明比她大了十余岁,再加上长兄为人严肃端方不苟言笑,所以她自小就更亲近嬉皮笑脸的二哥,对长兄倒是不怎么亲近。
当年温明选择了父亲的老路,在翰林院待满三年后就请旨外放,在江南一待便是五年。
杨氏是温明外放前所娶,她出身江淮杨家,杨家乃书香大家,虽说杨氏族人鲜少在朝为高官,但杨家的无涯书院在江淮一带极有声望,也是因为温启少年时在无涯书院求学,与杨家有了交情这才得了这门好亲事。
成婚不久杨氏就随着温明去了江南,侄儿温泽便是在任上所生,所以温若嫣跟杨氏并不亲厚。
今日遇上这个机会,姑嫂两人正好亲近一番。
“说起来,我那兄长性格沉闷最是无趣,嫂嫂跟着他这些年,也真是辛苦了。”温若嫣看着杨氏叹息道。
杨氏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浅笑道:“哪里辛苦,我与显之都觉得彼此的性子正合适,他沉稳,我便活泼些,倒也相得益彰。”
“嫂嫂跟兄长感情真好,泽儿也被教导得极好,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惹人喜欢。”
杨氏笑着点点头:“泽儿也喜欢你,你每次来看他,他都高兴得不得了。”
“是吗?我还以为他只喜欢嫂嫂这个娘亲呢。”温若嫣佯装吃醋地说道。
“还不是你爱同婉儿一起逗他。”杨氏提起儿子,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泽儿年纪虽小,心里却清楚小姑姑最疼他,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
“那我下次再得了好玩意儿,一定先拿来给我们家小泽儿过过眼。”温若嫣说着,眼神中透着一丝宠溺。
杨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显之曾同我说泽儿古灵精怪像极了你小时候,我原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有几分相似。”
“我吗?嫂嫂快同我说说,兄长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温若嫣好奇地追问。
“他呀......”
两人越说越起劲,到了后面还是到看长兄一脸阴沉要赶人的模样,她才在嫂嫂的窃笑中灰溜溜离开。
往后几日,她得空便来松柏院与杨氏闲坐,一起守着温泽习字读书,日子过的倒是颇为惬意。
杨氏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温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眼一看,温明已经站在了门口,脸上带着一丝不悦,负手看着她们。
温若嫣尴尬地站起身,对杨氏说:“大哥来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她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朝着温明微微福了福身子,便匆匆离开了松柏院。
看着温若嫣离开的背影,杨氏忍不住掩嘴轻笑,温明却只是板着脸,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进了房间。
往后几日,她得空便来松柏院与杨氏品茶闲聊家常,一起守着温泽习字读书,日子过的倒是颇为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