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仪仗出宫后直奔温府的消息在市井中不胫而走,一时间成了酒楼茶舍的火热话题。
“昨日太子妃刚在宫中宴请了命妇,太子今日就带其回温府省亲,可见极在意这位太子妃。”
“依我之见,是在意太子妃背后的颍川侯府。”
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附和道:“可不是,大婚之日堂堂储君竟然自降身份,学着民间的规矩亲自去温府迎亲,并且嫁入皇家的女子可没有归宁这一说,如今又眼巴巴的带太子妃回温府省亲,不就是想让天下人知道他爱重太子妃,好借机拉拢温中书和颍川侯府嘛,此举未免做的太明显。”
“唐兄慎言,莫忘了之前口出狂言的孙擎是什么下场。”
说到孙擎,酒楼里众人都默然不语,纷纷远离刚刚说话之人,生怕跟自已扯上关系,而唐姓男子也察觉自已酒后失言,灰溜溜地离开了酒楼。
二楼雅间中,今年同科的几位进士正在为即将外放的同年饯别。
席间,顾远察觉萧元枫端着酒杯频频出神,他碰了碰对方的肩玩笑道:“长均兄怎的光端着酒杯不饮酒,可是这酒不合你胃口?”
顾远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周遭几人却都听在耳中,纷纷放下酒杯看向他。
“是啊,长均怎的不饮酒,若是不合你胃口,我这就让小二换一壶来。”
“今日咱们为仲贤兄和行之兄送行,可要喝得尽兴才是,长均你不要偷奸耍滑哦。”
见众人目光都投在自已身上,萧元枫惊觉自已失态,将酒杯满上后豪饮道:“抱歉,方才元枫在想衙门的事,让诸位扫兴了,我自罚一杯,诸位请便。”
随着他一饮而尽的举动,众人纷纷换上笑脸。
“长均兄好酒量,我陪上一杯。”
“我也是。”
说笑间,雅间里的人便将刚刚的小插曲抛在脑后,继续吃酒作乐。
萧元枫也放开了和他们一起痛饮,一杯接一杯不知喝了多少。
甘醇的美酒入喉他不觉畅快,反而心中愈发苦涩。
知道她与太子恩爱和睦,自已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亲耳听到后,心竟然似千刀万剐般痛。
他想借酒麻痹自已,不想竟是越喝越清醒,心中的痛也越来越清晰,不得解脱。
萧元枫在酒楼借酒消愁的同时,温若嫣已经顺利回到温府。
因为赵云谦已早向温启说明此事,所以温府上下都做好了迎接他们的准备。
太子的车驾到温府门口后,温若嫣先下马车见过父亲和两位兄长,接着便由软轿抬入后院,赵云谦则和温家父子在前厅说话。
后院中,许久多日不见女儿的徐夫人翘首以盼,看到软轿出现在院子里,她激动得直接起身相迎。
轿子刚停稳温若嫣看到母亲向自已而来,她再难压抑相思之情,竟不顾迎春的拦阻,直接走上去。
“母亲。”
“我儿回来了,快让娘看看。”
虽然只分别了短短几日,但是对母女俩而言恍如隔世一般久远,一见面便紧紧抓住彼此的手,双眸含泪。
“太子妃,您应等众人见礼后,再同她们叙话。”迎春在温若嫣身边悄声提醒道。
听到迎春的提醒,众人才恍惚如今身份有别,她不再是温府的五姑娘,而是大乾朝的太子妃。
徐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松开温若嫣的手,带着身后女眷行礼:“臣妇温徐氏携温家女眷拜见太子妃。”
“母亲。”眼睁睁看着抚育自已长大的母亲向自已行叩拜大礼,温若嫣哪能接受,但是迎春一个眼神让她明白尊卑有别,最后只能忍下眼泪说道:“免礼,母亲快快起身。”
“多谢太子妃恩典。”徐夫人忍着思女之情,强装从容道:“内堂已备好热茶款待,还请太子妃移步。”
“请带路。”
众人簇拥着温若嫣进入内堂。
坐定后,温若嫣先环视了四周一圈,发现除了母亲和四姐姐竟不见其他人,顿时满腹疑惑。
正欲开口询问,徐夫人却指着茶杯说道。
“都是些不入流的粗茶,还望太子妃多包涵。”
家中常喝什么茶温若嫣再清楚不过,她父亲温启平生三大爱好便是,香茗、对弈和书法。
自她有记忆始,府中喝的便是各种名茶,稍差一点的茶叶她连看都看不到,更别说用来待客。
母亲特意指出粗茶,应是想提醒莫忘了规矩,她心领神会,端着茶杯啜饮了一口:“茶香馥郁味道甘醇,好茶,本宫很喜欢。”
温若嫣心想这样的回答母亲应会满意吧。
果不其然,听完她的赞叹后,徐夫人盈盈笑道:“太子妃自小就喜欢云雾茶,知晓太子妃将要莅临,臣妇特意准备的。”
“母亲总是这般想着女儿。”
“哼哼。”
温若嫣刚想跟母亲说两句贴心话,迎春便在一旁发出声音提醒她。
在宫里时也不见迎春这般管束自已,为何回了自已家她倒变得严肃起来。
温若嫣有些腻烦迎春的存在,便想将她打发出去,让自已能跟母亲好好说会儿话。
“迎春,这里有白苏伺候就够了,你带着其余人去把本宫带来的东西都拿进来吧。”
迎春心知定然是自已刚刚提醒的太过频繁导致太子妃心烦,想将自已支走,她不敢迟疑,称了声是便带着宫女们出去了。
待她走的不见人影的时候,温若嫣总算可以放松,当下便走到徐夫人身前,一头扎入徐夫人怀里哭出声来。
“娘亲,女儿好想你。”
“我儿不哭,娘亲在。”
徐夫人也压抑不住思念女儿之心,想着如今堂中的都是自已府上的人,便任由温若嫣紧紧抱住,自已也哭的泣不成声。
待情绪稍缓,徐夫人轻柔地为她擦去泪痕,她才慢慢松开徐夫人。
徐夫人关切道:“你在宫里一切可还好?”
“女儿一切都好,殿下待我也很好,母亲不必担心。”
温若嫣的性子执拗且任性,原以为依着她在家时的性子,说不定在宫中会触怒太子生出事端。
早些时候娘家嫂嫂给她送信,告知了昨天宴会结束后的所见所闻让她安心,但她心里总是不放心。
如今亲耳听到温若嫣说在宫中一切都好,又见到她气色不错,跟随前来的宫女虽然时刻提醒她注意尊卑有别,但对她的命令十分服膺,应是太子授意,想来她在宫中与太子相处的甚好。
徐夫人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你安好,母亲便放心了。”
母女俩拉着手说了不少贴心话,温若婉见迎春等人还没回来,便趁着徐夫人在向白苏问话的间隙凑上前去说话。
“你可算回来了,对了,我给你的那些书看了没,还有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可有用上,觉得如何?”
温若嫣知道四姐姐自落水后便没个正型,待嫁那段时日总会找些内容新奇的闲书同她一起看,还时不时与她高谈阔论书中情节,不然那时听到赵云谦没有侧室时,也不会把他往那方面想。
那些书成婚前四姐姐着重提醒过她,在宫里这几日她虽然日日空闲,但还真把这回事给忘了,不过就算没看过,也猜得出内容是什么,至于附赠的其他东西,她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没瞧过。
此刻被问起,她不想让四姐姐以为自已不重视她,便信口胡诌道:“看了,东西也用上了,都挺好的。”
“是吗?”温若婉将信将疑看着她。
以往在家时让她看那些书她都扭扭捏捏的,每次都是自已连哄带骗她才肯看,怎么进宫后就开窍了,难道自已给她的好东西,能让她这么就体会到其中欢愉?
“那你感觉如何,你身子骨弱,用完后可有哪里不适?对了,传闻太子体弱多病,会不会那方面有影响?”
温若嫣转头瞪大双眼看着一脸担忧的四姐姐。
顾忌着母亲在,她不想被听到这么害臊的事,便趁母亲没注意到自已,拉着四姐姐低声说话。
“四姐姐,你可知自已在说什么?”温若嫣眼神闪烁道。
温若婉一脸不在意回道:“我在说男女之间的事啊。”
闻言,温若嫣的脸颊浮起一丝红晕,难为情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跟我讨论,讨论那种事?”
看着她羞红脸的模样,温若婉憋不住笑,故意逗弄她:“这有什么,鱼水之欢闺阁情趣乃是人之常情,再说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都不害臊,你已为人妇难道还害羞?咱们就私下说说嘛,到底有没有影响快给我说说,我好帮你想办法。”
“我......”温若嫣刚想说自已还是黄花大闺女,但是随即想到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只能硬生生憋回去:“我不需要,殿下也不需要。”
“哦,听你这么说,你尚且能承受,太子的身体也还行,暂时为你不用担心。”
“四姐姐!”
她实在听不下去四姐姐这些不着调的话语,脸色沉了两分。
观她似是真生气了,温若婉也不再逗她。
“好了好了,圣人也说‘食色性也’,我们一介凡人自然是及时行乐最重要,再说了我刚刚只是在跟你说笑,瞧你这促狭模样,在家时那些书你也看了不少,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听到四姐姐说刚刚是在跟自已玩笑,温若嫣才敛去脸上羞涩:“四姐姐以后这些话咱们私下说说就行了,被旁人听到不好。”
“是是是,以后我会注意场合的。”温若婉连声说好,然后正色道:“光顾着与你说笑,差点忘了正事,这两个香囊收好,一个记得随身佩戴,一个收好备用。”
温若嫣捏着香囊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药香,不解地看向温若婉:“这是何意?”
“就是个普通的药囊,不过里面放了一味药,近日可能会不太平,你记得贴身带着,紧要关头可以拿出来救急。”温若婉解释道。
温若嫣狐疑道:“四姐姐为何突然这么说,可是京中将有变故吗?”
按说目前国泰民安,除了边境偶尔有流寇作乱,可是那些流寇也不成气候,去年被盛郡王带兵清剿后短时间内应无作乱的可能。
难道还有别的事情要发生?
不等她细问,迎春便带着宫女们进来。
“太子妃,东西都拿进来了。”
刚好此时徐夫人也在白苏那里问完话,温若嫣见状只好重新端起仪态,让迎春东西一一呈上。
“这些是这次回府省亲本宫带的些许薄礼,母亲看看可还合心意。”
因为东西都是赵云谦准备的,所以便由迎春一一介绍。
听着迎春的声音,温若嫣不由得感叹,赵云谦对她这次回门的确上心,给众人的准备的东西比自已所想的还要好。
除了一堆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府上女眷还按各人的年龄喜好单独准备了一份礼,祖母是一串一百零八颗的红珊瑚念珠,母亲是一株百年山参和一对翡翠玉镯,三姐姐和大嫂各一整套赤金嵌宝珠头面,四姐姐姐还未出阁便准备了一套四季时令的珠簪,就连不起眼的朱姨娘都有一对金镯子。
温若嫣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礼物,心里感慨万千。
赵云谦竟能如此细致地为她准备回门礼,把每一个人的喜好都考虑在内,实在是令人感动。
刚刚在朝晖殿,他问自已是否想出宫回家时,自已竟然还疑神疑鬼。
现在想来真是越想越觉得羞愧,明明他那么用心,自已却怀疑他的用心。
难怪他要逗弄自已,想来是故意为之,引自已说出真实想法,而自已竟还差点因为那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使性子。
还好被白苏及时劝住,不然场面不知道多难看。
温若嫣暗下决心,等回宫后,一定要好好向赵云谦表达歉意,并向他表明自已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