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不是想这些时候,借着东西呈上的时机,温若嫣问出了自已刚回来就想问的问题。
“说起来,今日怎么不见祖母和三姐姐呢?”
温若嫣知晓从小自已就不得祖母欢心,往日在家时祖母对自已不甚亲厚。只是今日回府省亲怎么说也是大事,祖母就算不待见自已,出于礼数多少也会露个脸才是,怎么不见半个人影。
还有三姐姐,成婚前自已与三姐姐亲近了许多,原还想借着这次回来同她说些体已话,结果也是不见人影,这让人颇为费解。
正欢喜女儿在宫中过的不错,得太子看重才准备了如此丰厚的回门礼,乍听到她提起沈老夫人和温若娴,徐氏的脸色顿时僵住。
察觉徐氏脸色不对,温若嫣语气着急问道:“母亲怎么不说话,可是祖母身体有恙,还是三姐姐?”
“没有没有,她们都好得很。”听到她着急的语气,徐氏挂着僵硬的笑容解释道:“若娴有孕在身,头几个月是重中之重,为了给她祈求平安,老夫人带着她们娘俩去了广济寺烧香还没回来。”
温若娴自有身孕后,沈老夫人心疼地跟心肝宝贝似得,也不顾沈家人是否愿意,自已就做主把温若娴接回温府养胎,她老人家日夜守着。
成婚前,温若嫣不是和嫂嫂一起陪着侄儿读书,就是跟三姐姐一起学着给未出世的小外甥做贴身衣物,因着那段时间的相处,她跟三姐姐又亲近了几分。
在前来温府的路上,赵云谦有跟她解释过,其实自已早有带她回家省亲的念头,但这事是今天散朝后才告知父亲的,所以温府上下要等到她父亲回府,才知道她今天会回来。
也就是说祖母和三姐姐并不知道自已要回来的消息,选在今天去上香也实属正常。
这样一想,她便明白过来了,随即惋惜道:“原还想看看三姐姐的肚子是不是又大了些许,可惜就这么错过了,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徐氏自然听出她话中的惋惜,忍着心里的苦涩,宽慰道:“无妨,日子还长,总有再见的一日。”
说这话时徐氏的语气有几分凄冷,似乎意有所指,温若嫣以为母亲这是在暗指母女今后相见困难,心说自已不该说这么这么沉重的话题,惹得母亲难过。
“对了,怎么也不见嫂嫂和泽儿。”她不欲再让母亲伤心,便想转移话题,故作生气道:“泽儿不是说本宫是他最喜欢的小姑姑吗,怎么本宫回来竟没看到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本宫呢?”
提到温泽,不仅是徐氏就连温若婉的脸色也变了,温若嫣敏锐察觉到堂中气氛有异。
不,应该说从她回府,她就发觉府上气氛不对,前面她有好几次都想问个究竟,但都被其他话题岔开,现在见母亲这番神情,她暗自揣测母亲定然向自已隐瞒了什么。
“母亲该不会要说嫂嫂和泽儿也不在府上吧。”
“这......”
母亲迟疑的神情更加让她坐实心中猜想,她语气急促地问道:“母亲可是有事相瞒?”
面对她的追问,徐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没有,母亲怎会瞒你。”
“那为何母亲不同我说嫂嫂和泽儿的去处?”
“我,他们......”
就在徐氏有口难言时,温若婉插嘴道:“大嫂正陪着泽儿念书呢,你也知道大哥教子一贯严厉,书不念完连水都不让喝一口,更说别玩了,你这是想让泽儿平白受罚吗?”
尽管温若婉所言在理,但温若嫣却不信这番说辞,只一双眼紧紧盯着徐氏:“嫂嫂和泽儿到底在哪里,还望母亲如实相告。”
“若婉都说了,你嫂嫂正陪着泽儿念书,你怎么就不信呢。”即便没了外人,徐氏依旧不愿说出实情,反而苦口婆心劝道:“今日看也看了,家中一切都好,听娘的话,早些和殿下回宫去。”
温若嫣清楚纵然兄长教子严苛,也不会这种场合都不让泽儿松懈片刻,这其中定有古怪。
先是多年不曾出过门的祖母,出人意料带着三姐姐去城外上香,再是母亲对嫂嫂和泽儿的事闭口不谈,如今母亲又一直劝着自已走。
一切都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难道是家中发生了严重的变故?
对,一定是这样,不然母亲不会这般遮遮掩掩。
自已不过才入宫几日,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隐瞒不说?
今日不问清楚她是不会回宫的。
“既然母亲和四姐姐都说泽儿在念书,正好这紫毫笔我想亲手交给泽儿,母亲总不至于拦着我吧?”
“不,嫣儿你不可以去。”
见她抬步欲走,徐氏吓得连忙起身挡住她的去路,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内堂。
“为什么不可以?”温若嫣不解地看着自已的母亲,狠心道:“难道要女儿端起太子妃的身份,您才愿说出实话吗?”
“你要怪就怪娘,总之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去看泽儿。”
“娘!”看着母亲为难的模样,温若嫣不敢真用太子妃三个字压人,她无奈回头看着四姐姐问道:“四姐姐,你是最了解我的,告诉我,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若婉不许说。”
本还犹豫的温若婉见事情瞒不住了,干脆心一横说道:“大夫人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泽儿病了,是疫症。疫症你知道的,那东西会传染,大夫人最疼你了,怎会舍得让你去涉险。”
温若嫣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听到疫症两字时还是吓得花容失色。
因为她曾亲眼见识过疫症之害。
那是崇明九年冬,赵绎谋逆引发的乱局已然平定数年,国力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一场骤然袭来的瘟疫再次让大乾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崇明帝为大局着想,只能忍痛下令各州府,将所有疫情严重的地方完全封锁任其自生自灭。
当时举国疫症最严重的地方便是江南,时任知府的温启虽然按照圣意将病患隔离封锁,但是没有放弃拯救那些他们。
在温启坚持的下病患们被集中安置,然后他力排众议几乎掏空了整个州府的财政为病患们安置治疗,此举不仅止住了民间的怨声也让病源没有扩散出去。
尽管如此,还是死了很多人,年幼的温若嫣就亲眼见过病重的患者死在眼前,那种痛苦挣扎的模样,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后来幸有何太医带着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不眠不休尝试了无数种药方,终于试出一种能遏制病情的药方,花了数月才将这场危机终止。
早在十多年前疫症就已被根除,为什么会卷土重来,又为什么要找上她的泽儿。
温若嫣神情恍惚道:“怎么会,我离家时泽儿还好好的,才几天怎么就感染了疫症?”
徐氏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眼中闪着泪花,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是在你进宫后第二日发现苗头的,起初泽儿说难受,你大哥以为他是贪玩不想读书找的借口还为此训了他几句,谁知夜里就起了高热,嫦曦吓得连夜找了大夫过来,当时大夫看过只说是寻常风寒,我们便没有在意只让嫦曦守着他。没想到,昨夜泽儿突然惊厥不省人事紧接着身上就出现红疹,我们一看便知,那是感染了疫症才会有的症状。”
“真的是疫症吗,会不会是看错了?”温若嫣还抱着最后的期望。
“那么明显的症状,怎么会看错。”徐氏幽幽叹道:“原本知道你要回来,我说什么都不让,可你父亲说疫症一事可大可小此时不宜传扬出去,而且太子的仪仗已到了门口,总不好让太子吃闭门羹,所以才你进府的。”
“那祖母和三姐姐呢?”
“这点到没有给你说假话,你祖母的确在广济寺。她老人家上了年纪,不如我们身体强健,你父亲担心她不小心被感染,就让朱姨娘瞒着她实情,以给若娴安胎祈福为由,连夜带着她去了广济寺暂住,等之后泽儿情况好转了再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