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糊涂行事后,温若嫣明白亲情于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乍然回想起幼年趣事,不禁想到了家中双亲和兄长姐姐们。
听闻近日汴京之中似有疫症复发的征兆,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赵云谦虽有着人时时传回温府的消息给她,但她还是会忧心泽儿的身体恢复的如何,嫂嫂衣不解带地照顾泽儿是否有被感染,三姐姐有孕在身是否受到影响?
还有四姐姐,她虽然颇懂岐黄之术,可是疫症极为凶险,四姐姐未必能应付,也不知她是否会逞强?
不过即便府上真有谁染了疫病,想来也会同之前泽儿一事那般将她瞒着,什么都不告诉她。
想到这些万一,她也没了同赵云谦说笑的心思,埋着头许久不发一语。
瞧见她不说话,赵云谦以为自已又玩笑过头,窘迫地咳了两声:“那几本字帖我早就还给温中书了,许是我记错了也不说定,还有两页,抄完我便带你回去。”
闻言,温若嫣抬头说了声多谢殿下,便又是沉默。
临近月上中天,赵云谦放下笔转动着酸痛的手腕。
“总算抄完了,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宫规竟是如此繁冗,想必当年顺圣皇后定下这些规矩时颇费了番心思。”
他贵为太子,哪怕明知两人只是互相利用,他也愿意冒着得罪郑太后的风险来尚仪局看自已,还帮自已完成处罚,想到这些温若嫣对他感激不尽。
得了好处温若嫣也想报答一二,又想起要同他示好,这或许是个机会,便起身走了过去。
“今夜要多谢殿下帮忙,若是没有殿下,妾只怕要抄到鸡鸣破晓。”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能得她一个笑脸赵云谦已经很满足了,更别说她的感谢,不过看到她伸来的手,赵云谦竟下意识躲了一下。
温若嫣没想到赵云谦会缩手,以前对方总是想方设法接近自已,拉近彼此的关系,如今倒是抗拒自已的靠近。
难道是自已之前的种种行为伤了他的心,令他对自已仅有做戏的心思,别无他想?
否则无法解释这些日子以来,自已的主动示好他全然视而不见,也无法解释他对自已矛盾的态度。
怀着疑问的种子,温若嫣一笑而过:“妾原想着殿下手酸想帮殿下按一按,看来殿下应是不需要。”
“我无碍,你不必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错过了她的主动示好,赵云谦悔之不及,只能故作淡然:“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宫吧。”
温若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他往外走。
因为赵云谦大闹这一出,尚仪局里的女官和宫女们都不敢去歇息,强撑着倦意,看到他们从静室出来,恭恭敬敬地目送他们离开才各自散开。
回到朝晖殿后,两人都异常疲惫,也没有多余的交流,各自梳洗后就安置了,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太子为太子妃夜闯尚仪局并怒斥韦尚仪一事,随着宫人们的交头接耳不多时便在宫里宫外传开。
有说太子恣意妄为,为了儿女私情擅闯内廷。
也有说太子这戏做的有些过头。
谁都知道韦尚仪是贵妃的人,而贵妃身后便是太后,他为了太子妃竟公然开罪太后乃至整个镇国公府,简直是不自量力。
虽说太子妃背靠着颍川侯府和温中书,但镇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而且温中书和颍川侯府未必就会全力支持太子。
要知道贤妃出身宁州蒋家,这蒋家可与颍川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定他们暗中支持的是最得宠的五皇子也未可知。
若果真如此,就显得赵云谦此举既愚蠢又可笑,都乐的看他笑话。
朝上已经有没眼色的言官,直接上奏说起此事,长篇大论说干了口舌,不外乎想说赵云谦夜闯内廷一事乃是犯上之举,实为不尊君父,往严重了说便是失德,望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姜御史洋洋洒洒念完自已的折子后,神色颇为得意。
因为他知道按以往陛下不重视太子偏宠五皇子的态度来看,自已此时上奏定然正中下怀,给了陛下一个惩治太子为五皇子铺路的机会。
他正得意此举既讨了陛下欢心,又卖了五皇子和贤妃一个面子说不定就此靠上了蒋家这艘大船。
便是蒋家看不上他,他自信郑太后定会赏识自已,能巴结到镇国公府自已日后只怕前途无量。
可惜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
一贯不爱在朝会时发言的五皇子听到自已最敬爱的兄长被如此污蔑,没等赵云谦开口辩驳,他先出言为其抱不平。
“姜御史还真是会道听途说,可知昨日皇兄去内廷前有向父皇请旨,并且当时本皇子就在,姜御史莫非想说,父皇与本皇子在做伪证包庇皇兄?再说了皇兄本是善意前往关心太子妃,倒是韦氏不过小小内廷女官竟夸大其词故意为难储君,犯上的究竟是谁呢?”
“这,臣,臣......”
就在姜御史磕磕巴巴不知如何回话的时候,皇帝开口了。
“内廷之事自当由内廷决断,姜卿勿复多言。”
“臣谨遵圣意。”姜御史擦了擦额头冷汗退下。
他暗自心惊五皇子竟会帮太子说话,更没料想到太子去内廷前已经向皇帝请旨,还有五皇子为人证。
这些内情可无人告知他,不然也不会这般冒失的上奏参奏太子,如今的他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本来该得意的他,此刻只能忍受殿中同僚奚落的目光,笑他不辨是非黑白污蔑储君,不察真相就将坊间传闻当成事实,反正他已经取代赵云谦成为汴京茶楼酒肆间的新谈资。
朝中的是是非非温若嫣并不知情,在赵云谦上朝后不久,她便起身梳妆准备将昨日抄好的宫规送去宁寿宫给太后查阅。
今日她来的比较早,太后还在梳洗中,她便坐在殿中等候。
若不是为了给太后请安,她也不会起来这么早,此刻她无比怀念前段时间能赖床的日子。
迎春见她脸上带着两分倦意怕等会儿冲撞太后,便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太后应还有一阵才出来,太子妃先喝口热茶解解困吧。”
此前回家省亲时,她不喜迎春对自已约束太过,但是在宫里,迎春的严谨却很受用,她端起杯盏饮了口热茶。
茶香虽浓但滋味一般,看来太后不是个爱茶的。
她腹诽着放下杯盏,目光余处出现一道娇俏身影,她被吸引到当即抬眼望去,只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妙龄少女,被宫女们的捧月般簇拥走进殿中。
迎春当即低着头在她耳边悄声道:“这位是四公主,乃贵妃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