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正是入宫参加赏梅宴的日子。
这天温若嫣特地起了个早,梳洗装扮了好一阵才完事。
“这个玉佩不错,压裙角正合适。”
白苏捧着一枚通体莹润的羊脂玉佩小心翼翼地系在她腰间,她也没在意,照眼瞧了瞧确实清润精巧,便高兴的出了门。
前院大堂,徐氏早已等候多时,她走到门口正遇上四姑娘款步走来。
看着四姐姐素净的装扮,她微微皱了皱眉。
进宫赴宴可是头等大事,她想着四姐姐生的美貌,一定要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引荐给自已的好姐妹们认识。
为此昨日她特意让人送了不少精巧的钗环去西院,期望四姐姐能特意装扮一番,没想到对方依旧按着往日的习惯梳妆。
“四姐姐,昨日我送的那些珠钗你不喜欢吗?”
听了她的疑问,四姑娘下意识看了眼正堂里的徐氏,语气极为不自然道:“那些珠钗我都很喜欢,你送的太多我挑花了眼,就选了两样最合意的佩戴,你千万别多想。”
说这话时四姑娘好几次都在偷偷观察徐氏的神色,温若嫣自然有所察觉。
姐妹三人中数四姐姐最美貌,便是放眼整个汴京,那也是少有的美人。
但因为受母亲仇视的缘故,导致她性子内向温吞,连带着平日里梳妆都极为朴素。
哪怕自已给她送再多钗环服饰,她也只会选不出挑的穿戴,以至于连进宫赴宴这种重要的场合她都穿戴得极为素净,将原本艳若桃李的容颜掩饰的平平无奇。
看着她畏惧母亲的模样,温若嫣心中感觉愧疚又无可奈何,只能暗中叹了口气,随后笑着挽住她的手臂一起走进内堂。
一见到徐氏四姑娘就很自然的退到一边,尽量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徐氏打量了一眼,见对方低眉顺眼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她慈爱地为温若嫣拢了拢披风:“今日天寒又下着雪,你可要多穿些。”
“母亲看,女儿穿的可暖和了。”
温若嫣展开双手在徐氏面前转了个圈,展示自已真的穿了不少,一点也不冷。
徐氏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眼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这玉佩瞧着有些眼生。”
温若嫣闻言低头把玩着玉佩上的穗子,不以为意道:“之前二哥送的,今日白苏瞧着好看就拿出来用。”
身边的白苏默默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既然收拾妥当了咱们就早些出发,省的落在人后。”
徐氏瞧着那块玉佩做工不似寻常之物,但见她迷糊的样子仿似不知来历,顺口胡诌说是二哥所送,徐氏也没拆穿便带着两人上了马车。
皇宫温若嫣并不陌生,当今圣上的贤妃出身宁州蒋家,蒋家与徐家联过姻,两家算是中表之亲。
徐氏曾多次带着她进宫给贤妃请安,所以对于皇宫她一点也不期待,甚至厌烦此次进宫。
赏梅宴,赏的是孟钰最爱的梅花,那般让她倾心之人,怎可能就这么忘了。
她暗中摸了摸玉镯下已经结痂的伤口,好不容易这些日子平复好了心绪,她真怕进宫看见那些梅花触景生情。
四姑娘是头一回进宫赴宴,心中难免有些激动,一路上看了好几次车外,她频繁的举动引起徐氏的注意。
“当今太后极重规矩,你们记得进宫后要谨言慎行,不可失了礼数。”
四姑娘知道徐氏这话是在说自已,顿时难为情地低下头,手局促不安地揉着衣角。
温若嫣思绪被徐氏的声音打断,回过神来后,看到四姐姐羞怯的模样她连忙帮着打圆场:“母亲说的是,我跟四姐姐一定乖乖跟在母亲身后。”
徐氏淡淡的应了声,之后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温若嫣也收起悲伤的情绪,面对即将到来的宫宴。
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口,此时为时尚早,门口的车架并不多,下车之后温若嫣晃眼就瞧见几道熟悉人影,正是徐家的两位表姐,还有襄王府的乐平县主赵宜安和定国公之女周如迎。
徐氏对着襄王妃福身,温若嫣姐妹俩也乖乖跟着行礼。
襄王妃是位慈眉善目的长辈,看到徐氏带着温若嫣姐妹过来问好赶紧免了她们的礼,接着热络地同徐氏与相熟的官眷寒暄,温若嫣便趁机在一旁跟姐妹们说话。
因为徐氏的刻意忽视,回汴京城这些年四姑娘还是第一次出府赴宴,借着这个机会温若嫣把她引荐出去。
徐家姑娘是见过四姑娘的,见温若嫣总算得偿所愿把总挂在嘴边的四姐姐带出府来,都按她心意笑着跟四姑娘问好,四姑娘笑着一一回礼。
简单问候过后,在温若嫣的示意下,四姑娘按捺住紧张,上前郑重地同赵宜安和周如迎见礼。
赵宜安和周如迎此前虽从温若嫣口中听闻过这位四姑娘,但今日相见才知其性情温婉,便也礼貌相待,未生轻慢之意。
四姑娘见二人态度和煦,心中稍定,举止也愈发得体大方。
温若嫣见四姐姐与赵周二人相谈甚欢,心中颇感欣慰,暗道日后定要多带她出来结识朋友才是。
几人攀谈一番后,温若嫣见赵宜安脸色不好,担忧道:“宜安姐姐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家休养?”
赵宜安是早产儿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终日汤药不离口,今日见她面色憔悴,温若嫣不由得为她担心。
赵宜安咳了两声,浅浅笑道:“毕竟是太后的帖子,祖母一把年纪还要冒着风雪入宫赴宴,我如何能让祖母为难。”
她自幼丧母,是由祖母襄王妃一手抚养大的,所以对襄王妃最是亲近。
周如迎一向心直口快,当即不满地说道:“宜安姐姐身子不好本就不宜奔波,太后还非要这大雪天办什么赏梅宴,这不是折腾人嘛。”
谁说不是呢,可惜太后之尊又有何人敢说半个不字,都只能老老实实参加。
“你呀,这可是宫门口说话可得当心些。”温若嫣小声提醒道。
正在这时宫门打开,里面走出一群负责接引的宫女,周如迎还想说什么的,只能无奈冲她瘪瘪嘴,然后回到各自的位置跟着宫女入宫。
宴会地址选在万梅园中的假山上,据说是因为这里位置高视野开阔,能将整个万梅园的景色一览无余。
温若嫣可没觉着这四处透风的地方有什么好,寒风呼呼地吹,直吹的她脑瓜子生疼。
不过比起一直咳嗽不止的赵宜安她还是好很多,听到赵宜安咳得越来越喘,她真担心对方能不能撑到宴会结束。
“什么天赏梅不好,非要选个下雪的天。”周如迎不满地嘟囔着。
温若嫣怕她的话被人听到,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小心说话,她瞧了瞧赵宜安苍白的脸,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看着她这般小孩撒气的模样,温若嫣和赵宜安对视一笑。
太后不知何故还没来,宫女就传话说众人可自行在园中赏花,原本还拘谨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结伴在园中散开,一时间园中多了不少欢声笑语。
温若嫣没有心思去赏花,拒绝了两位表姐的邀请,带着四姑娘和周如迎一起守着赵宜安。
“也不知太后什么时候才来,宜安姐姐可还撑的住?”温若嫣担忧道。
赵宜安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勉强笑意:“我无碍,劳你们为我担心了,都是我不好,害的你们都不能去赏花只能陪我在这边干坐着。若婉妹妹第一次入宫,定然还没在园中逛过吧?”
骤然被提起四姑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没关系的,我本来也不喜欢凑热闹。”
周如迎拍了拍赵宜安的手:“我们不担心你还能担心谁去,别想那有些有的没的。”
梅花本就是温若嫣最怕见到的东西,她现在巴不得离远些,也温声安慰道:“咱们姐妹向来同进同退,若缺了你,我们去看也是无趣。”
好姐妹们这般安慰自已赵宜安心头熨帖,脸色转好了几分。
就在她们几个说着贴心话时,忽然闯入一道意外身影。
四人虽是惊讶却也不至于失了礼数,纷纷起身冲着来人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赵云谦淡淡说道:“免礼平身。”
起身后,赵宜安因着县主身份和身体不适先行落座,温若嫣等三人则恭敬地站立一旁。
温若嫣心中疑惑,听闻太后与东宫素来不睦,为何今日太子会出现在太后的赏梅宴上?
赵云谦含笑冲她问道:“孤路过此地听说今日太后在这里举办赏梅宴,想起前些日子听东升说你身体抱恙,如今可好转?”
温旭是太子的伴读,对方从二哥那里知道自已生病一事温若嫣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跑来问这些?
莫非他说来看看,是指看自已?
虽然心有不解,但温若嫣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恭敬福身道:“多谢殿下挂怀,臣女已无大碍。”
温若嫣刻意保持着距离,她对这位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隐隐有些排斥,这疏离的态度让赵云谦的脸上闪过一抹失落的神情,但当他瞥见她腰间的玉佩后,眼中陡然染上一抹难以言喻的喜色。
“你已痊愈便好,孤还有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闲话了。”赵云谦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
临走前,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温若嫣腰间的玉佩,然后便收回目光,快步离开了,来去匆匆叫人摸不着头脑。
好在这里僻静,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不然只怕要引起一阵骚动。
待赵云谦走远后,周如迎冲着温若嫣坏笑道:“你何时同太子殿下关系这般亲近,冒着大雪也要来瞧上你一眼,还记挂着你生病之事,瞧着对你格外上心。”
温若嫣对太子的来意也心存疑惑,听闻此言,不禁想起坊间流言,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烦闷。
她轻轻地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许是因为二哥的缘故,我与殿下并不熟识。”
这话却有几分道理,可周如迎和赵宜安都听说过之前的流言。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瞧她一副闭口不谈的模样倒也没一味追问,说笑着就把这件事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