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朝晖殿里,昏睡了不知多久的温若嫣恍惚醒来,遍身高热让她像被架在火上炽烤一般难受,喉咙更是如同干旱许久的旱地一般,干涩的几乎发不出声音。
她挣扎了许久,微弱的动静引起正在房中熏药的白苏的注意。
“太子妃您可算醒了,可有哪里难受?”见到她醒来,白苏激动地几乎要哭出来。
“我.....”温若嫣努力咽了咽喉头,才能勉强发出沙哑的声音:“啊,好痛!”
她的记忆停留在宁寿宫里被砸晕的那一刻,本来毫无感觉的她顿时痛苦的捂住头。
白苏见状心疼地安抚道:“没事的,奴婢去给您叫太医,等太医来了您就会好起来。”
她捂着昏沉的额头,挣扎着想坐起身来,结果挣扎了许久发现身体软绵绵的,仿佛使不上劲儿。
虽说被砸伤了额头,但也不至于虚弱成这样,她不解地看着白苏:“我......我这是怎么了?”接着她就察觉到不对劲。
偌大宫殿除了自已竟然只有白苏,并且殿中门窗紧闭,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药味。
随后她又发现白苏戴着面纱捂住口鼻,心中就更加疑惑不解。
直到闻出熟悉的药味,登时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她心间。
“镜子呢,白苏把镜子给我。”
白苏看出她已经猜出端倪心中一阵苦涩,但为了不刺激她,还是故作不明白她的意思:“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要镜子做什么?头上的伤何太医看过了, 说是不打紧。”
上次只是被茶水烫伤白苏就急得不行,如今见了血她的反应却比之前更平静,实在太过反常。
见此情形,温若嫣心里的怀疑愈发深刻,既然白苏不愿告诉她真相,那她只有自已亲手揭开。
不待白苏阻拦,她挣扎起身准备去妆台上找镜子。
眼见瞒不住了,白苏只能哭着把铜镜递过去。
拿到镜子后,温若嫣慌张对着自已。
镜中倒映出憔悴如厉鬼的脸,额头上的伤因为刚刚剧烈的动作导致伤口迸裂,血迹顺着眉眼往下流,一直蜿蜒到脖颈处。
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害怕。
真正令她恐惧的,是已经蔓延到脖颈上的红疹。
这是疫症的征兆!
自已怎么会感染疫症呢,怎么会这样?
“不,不!这不是真的!”
温若嫣被这样恐怖的自已吓到,她神情癫狂的扔掉镜子,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见她这样,白苏心里更难受:“太子妃别怕,奴婢会陪着您,直到您好起来。”
白苏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把她拉到自已身边。
但是她却突然发疯似的站起来,挥舞着双手想把白苏推出去。
“出去,你出去,我谁也不要见。”
“太子妃别激动,您身子虚弱不宜下床,快躺好。”白苏急的忙想拉住她。
但是她却一直推搡着白苏往外走:“我不要你管,出去。”
白苏明白她是不想连累自已也染病,所以当即便表明自已的心思。
“太子妃奴婢什么都不怕,您就让奴婢在您身边吧。”
温若嫣看着眼前这个从小陪着自已长大的姑娘,心中悲痛万分。
“你快走,这是疫病,同我待在一起你也会染上,会死的。”她用力推开白苏,想让她离自已远一点,再远一点。
“白苏不怕死,从七岁那年跟着姑娘,白苏的命就是姑娘的。”白苏对温若嫣的称呼从太子妃变为姑娘,语气坚定不移。
在自已心中她不是什么太子妃,而是自已一起长大,同情姐妹的姑娘。
“真是这个傻姑娘。”温若嫣被白苏的不离不弃感动地泪眼婆娑,但她实在不想连累白苏,心一横抓起妆奁里的金簪抵在自已的脖颈处:“你走吧,若是再不走,我这就死在你面前。”
“不,姑娘不要做傻事。”
“白苏听话,出去好吗,让我自生自灭,也算是全了我们这段姐妹之情。”
“不,不要。”
见白苏不听劝,她只好用力划破脖颈上脆弱的肌肤,霎时便有血珠冒出来。
白苏吓得不轻,连忙制止她,但是又怕上前会引起她更激烈的动作,只好在原地踌躇:“姑娘住手,千万不要伤害自已。”
“那你听话出去。”
“姑娘不要逼我。”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赵云谦的声音传来。
“若嫣快住手!”
温若嫣闻声一阵恍惚。
自醒来就一直没看到赵云谦的身影,想必也是因为自已身上的疫症吓到了,避之不及吧。
她并不怪赵云谦薄情,毕竟染上疫症的人九死一生,就算他对自已有爱意,恐怕也没深到可以连性命也不顾。
只是没想到,原以为已经躲起来的赵云谦,此刻竟会出现在自已面前。
赵云谦方回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她的病情,就看到她站在门口,拿着金簪以性命威胁白苏的画面。
怕她情急之下真会做傻事,赵云谦快步上前抢走她手中金簪,然后将她拦腰抱起往床边走。
白苏本想跟进去,但是被裘易阻止了,用眼神示意她后面一切交给太子处理,白苏虽然不放心,但还是顺从的退了出去,同裘易在殿外守候。
“你,你快放开我!”
此时温若嫣已经回过神来,见赵云谦没做任何防护就抱着自已,她害怕自已的疫病会传染给赵云谦,不断挣扎着。
可无论她如何挣扎,赵云谦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放开我,求你,云谦。”
这是她第一次叫赵云谦的名字,无关情爱,只希望能以自已的服软换对方清醒过来,不要为了自已白白搭上性命。
能从她口中听到自已的名字,赵云谦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便是骤然狂喜。
“若嫣你终于唤我的名字了,你知道吗?这一刻我等了好多年,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
温若嫣看着眼眸中盈满欢喜的他,不由得恍然失神。
仅仅一声名字,就可以让他欣喜若狂,自已在他心中真有这般重要吗?
沉默一阵后,温若嫣婉言道:“你若想听以后我可以日日唤你的名字,但你先出去好吗?现在的我实在无颜面对你。”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娘子,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赵云谦说着,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温若嫣,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然后伸手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你......”
没等她开口,赵云谦俯身吻住了她,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这是她第一次同男子亲吻,这个感觉很奇妙。
赵云谦湿冷的唇滋润了她干涩的双唇,她觉得身体忽然变得酥软无力,意乱情迷间一条舌头闯开了她的牙关,接着两条舌头从试探,到纠缠,再到难舍难分。
她发现自已竟然一点也不排斥赵云谦的亲吻,甚至因为看到赵云谦眼中的情欲,还会隐隐觉得期待。
自已这是怎么了?
就在她疑惑自已的反应时,赵云谦缓缓与她的唇分开。
现在并不是缠绵的时候,这个吻只是赵云谦向她表达自已心意的方式,所以只是浅尝辄止便结束了这个吻。
赵云谦抵着她的额头耐心劝说道:“我年少时染过疫症,你知道的,染过的人不会被再次传染,让我留下来陪你可以吗?”
听到赵云谦自诉曾染过疫症,她才回过神来。
怪不得,当初回温府时听到泽儿感染疫症他不见惊慌,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染疫症时应该还与章怀皇后在宫外漂泊,颠沛流离身染重病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恍惚之际,赵云谦已经温柔地把她靠在自已怀里。
“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找名医进宫,一定能治好你的,你信我。”
连何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疫症,天下间还有谁能治得好自已?
温若嫣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显然赵云谦还没有接受现实。
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已一片赤诚的男子,她不忍心打碎他的美梦,便与他一起沉沦。
听着赵云谦有力的心跳,她浅浅一笑,只说了一个好字。
接下来两日,朝晖殿外的御医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温若嫣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好几次甚至出现没了呼吸的情况,赵云谦急的差点把御医们都杀了。
但同时也明白,杀了御医们也于事无补,自已的嫣儿也不会好起来,所以只能将御医全部遣走,自已一个人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