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秦南一言不发,宋一舟十分好奇什么样的环境会让一个人变成他这个样子样,左方身上有伤,所以行动相对缓慢,他也有意放缓脚步等他们。一路向上,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一片断崖,如刀削斧砍,没有一点缓冲,宋一舟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去,云雾缭绕,好似深不见底,云海一直延伸到天边,阳光撒在上面,五光十色,一群飞鸟追着霞光飞过,美不胜收。
阳光穿透云海,宋一舟竟然在下方的旷野上看到一处神庙,和仓州那个如出一辙,只是隔得远了,在那穿透云层的光束照射下,那神庙更显得神秘,让人心生神往。
“你们看,那里有个神庙遗迹。”
宋一舟指着悬崖之下的神庙说道,回头一看,却只看到左方坐在古松下的石头上,秦南已经不知去向。
“南哥呢?”
听了宋一舟的话,左方才反应过来,刚才还在一旁的秦南已经不知去向。
“不知道啊,刚刚还在这儿呢!”
宋一舟前后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影,又不敢呼喊,走回去坐在左方旁边。
“真是个怪人,好歹说一声呀。”
“等等吧,人有三急。”
左方看着远处的云海,感叹道。
“这地方真美啊!”
“是啊,谁能想到这美景之下的丑恶呢!”
自然总有方法掩盖丑陋的东西。
二人正看的入迷,秦南从一侧的巨石后面跳了出来,一脸严肃,开口说道。
“陈家的人过来了!”
“你会说话啊?”
宋一舟第一次听他开口,有些惊讶,听他说陈家的人,那坏种陈阿弥不自觉地浮上脑海。
“他们抓了安沫和王冉。”
此话一出,宋一舟心头一紧,一天一夜没睡的疲惫瞬间全无,没等他开口,下方的山石之间传来阵阵说话的声音,三人忙躲到一边的巨石后面。
不多时,只见七八个少年走了上来,那陈阿弥伏在悬崖边上往下看了看,捡起一块石头奋力往前一扔,石头无声没入云海。
安沫王冉两个女孩被反绑着双手,一脸不忿站在一边。
陈阿弥指着那神庙说道。
“就是那里了,剑灵一定会从那里出来!”
安沫一脸不屑。
“你说是就是了?冒充什么先知呢!”
陈阿弥嘿嘿一笑。
“虽然说核心区域的机制变化莫测,但我们陈家总有办法预测一二,哪像你们这么狼狈,要不是想用你们抓到张二苗,我怎么会容忍你们跟着我们浪费食物!”
他依然是蒙着脸,宋一舟闻言心头一紧,难道他们看出了什么端倪?是那个女人还是兵符?会让他们对自已如此锲而不舍。
安沫怨毒地看着他。
“你这小畜生,不得好死。”
王冉靠在安沫身边,一言不发。
陈阿弥淡淡地说道。
“不管我怎么死,反正你们是要先走一步了。我琢磨着,诱饵只要一个就够用了。”
他转身看着山下的神庙。
“把这个话多的腿打断,扔下去。”
“你敢?”
安沫着急地说道。
“我父亲和教主不会放过你们的。”
陈阿弥如同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大笑起来,快步上前,盯着安沫的双眼。
“我父亲说了,那吕慕青愚弄人很有一套,要不是利益纠葛,你真当我陈家怕他那所谓的圣灵神教?狗屁。灭他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狂妄!见不得人的东西。”
安沫自打在星宿城第一眼看到陈阿弥就心生反感,一路上这人的所作所为无不彰显着他陈家人的狂妄傲慢,草菅人命,尽管实力不敌,说话也毫不留情。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陈阿弥的痛处,下意识地去摸自已的脸,指着安沫的鼻子,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恼羞成怒地喊。
“舌头拔掉,舌头拔掉。”
两个少年快步上前,将安沫往地上按去。
宋一舟眼见情况危急,看了一眼身边的秦南,小声说道。
“陈家要的是我,我去引开他们,你们救人。”
左方一把拉住他。
“你行吗?”
“不行也得行的,我对他们有用,不会轻易杀我,你们先救她们,再想办法救我。”
情况危急,正面硬刚他们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宋一舟说着从后方绕了出去。
安沫的脸被摁在地上,眼里满是恐惧,奋力挣扎,那明晃晃的匕首拍在脸上的冰凉感让她更加恐惧。
“陈阿弥,本姑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阿弥走上前,接过边上少年的匕首,蹲到安沫面前。
“活着我都不怕,死了我还能怕你不成?”
王冉被其他人挡在一边,焦急地看着无能为力。
安沫还想说什么,却瞥见山下的一块石头后面,一个少年鬼鬼祟祟地朝他们张望,他背着背包,手中提着一把斧子,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脸颊上显眼的腮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起来那么顺眼。
陈阿弥见安沫忽然没了动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和宋一舟四目相对。
宋一舟不敢迟疑,见他已经看到自已,转头撒腿就跑,那样子看起来好不狼狈。
安沫见状,本以为他是来救自已的,不曾想这家伙就这么跑了,着急地破口大骂。
“张二苗,你个胆小鬼,本小姐看错你了!”
宋一舟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他们以为自已就是一个人,不小心撞上他们的。
陈阿弥眼见宋一舟跑远,忙喊道。
“留两个人看着她们,其他人跟我追。”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窜了出去。
安沫看着远去的众人,气得小脸通红。
“冉姐,你看咱们这都是些什么队友嘛。”
…………
宋一舟一路狂奔,余光瞥见后面那几个人,他们如同见到猎物野狼,宋一舟恨不得自已有四条腿,奈何面对陈家那些有武学基础的人,距离还是被快速拉近。
他沿着山脊一路向西,在茂密的灌木间横冲直撞,背包被荆棘划开,各种食物掉了一地。
陈阿弥在后面,他一点也不担心张二苗会跑掉,故意放慢速度,跟在后面调侃道。
“张二苗,你掉东西了,哈哈哈。”
宋一舟哪顾得上理他,透过树木间的缝隙,眼见前面地势开阔起来,冲出灌木丛的瞬间,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掉落,身体重重地砸在一根圆物上,背包的肩带一紧,整个人挂在悬崖之上的枯木之间,轻轻晃动,吓得他一身冷汗直流。
陈阿弥疑惑,刚刚还在前面的人怎么忽然就消失了,随即反应过来。
“悬崖!悬崖!”
陈阿弥停下脚步,大声提醒后面的同门,小心地上前往下张望,透过山风吹散的云雾,见宋一舟挂在悬崖之上的狼狈样,顺势趴在地上喊道。
“小子?跑啊,怎么不跑了?”
宋一舟奋力抬头向上看去,这位置距离上方有四五米,想上去都有些困难,陈阿弥伸着个脑袋在那晃悠,身边几个人都在伸着头望向他。
“都来了!没留人守着她们?”
陈阿弥闻言,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对身后的少年说道。
“他们可能还有人,警戒起来。”
随后对宋一舟说道。
“你倒是讲些义气,不过我要的是你,又不是她们。”
宋一舟看着下方的万丈深渊,这掉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山崖上的风呼呼从耳边吹过,悬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悠着,他声音颤抖。
“你们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陈阿弥拍开因为山风吹动打在脸上的野草。
“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自已跳下去,第二,告诉我案发当晚,那个女人的一切信息。”
“我都告诉你爹了,我们不认识她。”
宋一舟说的句句属实,他确实对那女人一无所知。
“你别嘴硬,在稷国,背景再强,也不敢轻易在城区杀害执法官,当我小孩子呢?”
宋一舟有些恼怒,那些畜生扮成强盗,做出那等杀人放火的勾当,是个正义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管,这陈家却一直在纠结女人的事儿,应该是知道一些内幕。
“你也不要说这些话唬我,当晚发生的事儿你心里清楚的很,说吧,你们为什么抓着那个女人不放!”
陈阿弥眉头一皱,迟疑半晌,说道。
“事到如今,我不怕告诉你,我们怀疑那个女人和剑灵有关。”
“剑灵?”
宋一舟瞬间想到腰间的断剑,如果那女人是剑灵,那必然只能是这断剑的剑灵。
“不可能,一个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是剑灵。”
陈阿弥不置可否。
“总之,你把那女人的信息告诉我,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我就扔石头把你砸下去。”
宋一舟看着陈阿弥,秦南他们如果将安沫二人解救出来,三个半对六,依然没有胜算,正想着,上方的枯木发出一阵清脆的开裂声,宋一舟心头一紧,陈阿弥更是心急如焚。
“你快告诉我!”
“你先把我拉上去,快点,要断了!”
陈阿弥无奈,要是让他掉下去就得不偿失了,于是招呼身后的几人脱衣服,打算先把宋一舟拉上去再说,一时间几人手忙脚乱。
“快点,快点!”
宋一舟大喊着,身体不敢有一点动作,感觉只要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落下去。
咔嚓~
陈阿弥只听得一声惨叫传来,停下手中的动作,扑到悬崖边上,雾气弥漫,哪里还有人影,这么高摔下去,粉身碎骨都是轻的,只怕是东一块西一块的了,顿时后悔自已玩弄猎物的行为。
“完了,白忙活了。”
他感叹一声,趴在悬崖边上,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宋一舟只感觉耳边风声炸响,失重感让他头晕脑胀,直感觉脑子要从颅骨内撑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翻转,坠落的时间远比想象中要短,一息之间,整个身体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地上。一口气没缓过来,晕厥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啄自已的肚子,下意识地伸手驱赶,只听见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几声鸟叫传来,睁眼一看,上方的悬崖之上,两只秃鹫蹲在枯枝上看着他。
“我死了吗?”
他下意识的想要撑起身子,手却摸了个空,只清晰地感觉到山风从指间穿过,转头一看,自已大半个身子挂在悬崖凸起的石台上,下方依然是万丈深渊,远处的神庙遗迹在此时看着就像阴灵的圣殿。
宋一舟吓得大叫着往崖壁方向靠去,上方的秃鹫几声怪叫飞走了。
这是一个两米见方的平台,除了上方有一条枯木,四面八方光秃秃的,只有在风中摇摆的野草。
这,就是一处绝地。
大腿被尖锐的山石割伤,流出来的血液沾在断剑上,凝结着一些发黑的血块,看样子自已昏迷了不少时间,天边的夕阳温和的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救命啊!救命………”
宋一舟绝望地大喊,祈求上面的人能够听到,虽然昏迷了一天,他们可能早就走了。
可即便声嘶力竭,求救声只散在无情的呼呼山风里。
砰!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寻声望去,只见远方的神庙遗迹中,一道水桶粗细的金光冲天而起,隐隐传来光束波动的嗡嗡声。看样子那陈阿弥说的不错,剑灵真的在神庙里出世了!
与此同时,宋一舟只感觉身边的断剑轻微震动,透过包裹着的散乱的布条,散发着暗红的光芒。
他拿起断剑,扯开包裹的布条,想起师父的黑竺剑,催动起来也是冒着黑气,难道陈阿弥说的是真的?这断剑里有剑灵。
抬头再次往神庙方向看去,宋一舟手中断剑顿时被吓得掉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往后退去,奈何背后就是崖壁,他只能将身体死死贴在崖壁上,惊恐地看着前方。
只见那疯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已,耷拉着肩膀,长发披肩,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的神庙。
宋一舟看着她消瘦的背影,这明明是血肉之躯,怎么会是灵体呢?若不是因为她,自已不会出现在这里,若不是因为她,自已可能和师父他们一起回了山门,不会再次经历失亲之痛,也不会落得困死在这悬崖之上的下场,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你到底是谁?”
那女人头也没回,缓缓说道。
“我在等一个人,他已经走了很多年了,我们约定在那神庙里相见……”
此话一出,宋一舟想起仓州神庙这女人掳走自已的那一夜,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女人忽然转身,看着受伤靠在崖壁上的宋一舟,蹲下身来查看他的伤口。
“孩子,你受伤了。”
她眼神中流露出的关怀让宋一舟心头一软,随即警惕起来,那天晚上她抱着那个腐烂的尸体爬向他们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保不齐自已会被她那么抱着给别人看……
“你,你不要过来。”
女人缓缓伸出手,去擦拭宋一舟脸上的尘土,忽然笑起来,她很美,笑的很温柔。
“怎么涂成个大花脸啊。”
宋一舟下意识的躲避,女人也不生气,缩回手臂。
“我吓到你了?对不起,有时候,我不能控制自已。”
见她没有恶意,宋一舟才试探性地问道。
“你,你是剑灵?”
“剑灵?”
女人茫然地看着宋一舟,宋一舟指着地上的断剑,女人看向断剑,一时间愣在原地,许久,才喃喃说道。
“剑灵?我是剑灵?”
她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有无数的记忆涌上心头,脸上的表情喜怒哀乐地变换,宋一舟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防身。
“姨,姨娘,你不要吓我……”
宋一舟想起女人失去过孩子,只要自已不激怒她,应该不会有事,他记得之前叫她姨娘的时候她很开心,只要能活命,认个姨娘又何妨,于是开口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的眼神变得落寞起来,原来那一切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原来那些回忆,不过是自已的执念……
她转过身,坐在悬崖边上,看着远方的神庙出神,漫长的时光里,那些记忆太过遥远了。
宋一舟看着女人的背影,看样子暂时没事儿的,于是捡起地上的布条,包扎腿上的伤口,试探性的问道。
“您没事儿吧?”
女人缓缓说道。
“没事儿,太久了,自从上一任主人死后,我混沌太久了。”
宋一舟将伤口包扎好以后,伸手捡起断剑。
“这剑,是断的……”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对,剑对于剑灵来说就是囚笼,正因为它是断的,我才能自由出入。”
“这样啊?”
宋一舟爬到女人身边,好奇地问道。
“这剑没断之前,在剑榜上排得上号吗?”
女人点点头,眼神深邃,写满了故事。
“剑榜?这千年前,全民剑修,哪有这些所谓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