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前,人们十分崇尚修行,那时候的世界远比现在残酷得多,不修行,最终只能成为别人的剑下亡魂,据说修行到剑神之上,可得长生,那是所有人的一生追求。
剑崖出土五大神剑:山鬼,雪仙,残红,玉花,离苦。
那时候还没有剑灵一说,五大神剑之主成立了五大剑宗,统治世界,纷争不断。山鬼剑主是有名的铸剑宗师,无意发现可以用活物祭剑可以让剑附灵,而众生之长就是人,从那以后一度掀起以人祭剑的风潮。也将剑的铸造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人类争强好胜是恒古以来,后来在五大剑宗的角逐中,剑修死伤无数。
期间出现一个叫钧的人成立了一个组织,反抗以人祭剑,并将所有附灵的剑扔回剑崖,他以武制武,手中一柄【天垚】神剑,接连挫败五大剑宗的神剑之主,将他们赶出了这片土地,把所有的铸造资料付之一炬,残杀铸造师,建立军队,铸就了这片大陆上的第一个王朝。
在他的统治期间,继续收刮世间附灵的神剑,或者焚毁,或运回剑崖,残杀铸造师,民间禁武,如此操作使得他的家族统治这个世界将近三百年。
后来,逃到不渡海之外的五大剑宗的后人卷土重来。和钧的后人【谦】在中州神庙展开决战,那一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三天三夜的激战,谦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最终【天垚】剑断,【谦】生死道消。
五大神剑剑主死了两个,残了一个,剩下的三人成立剑阁,继续和钧的后人争斗,奈何剑修遇上军队,终归是天神也会力竭,双方最后达成协议,剑阁掌管剑修,朝廷管理人民,互不干涉,虽然中间摩擦不断,王朝更替,但最终还是形成了如今的格局,二者相辅相成。
女人看着远处的神庙,感叹道。
“无数人穷极一生追求的长生,最终竟以剑灵的方式存在。”
宋一舟听完女人的叙述,惊叹于那辉煌的历史,看着手中的断剑。
“您是说这断剑就是那【天垚】剑?”
“对。”
女人有些落寞。
“奈何即便这神剑已断,我还是不能脱离它的束缚。孩子,你天然骨骼生成,想不想踏足山巅,成就万古功业?”
宋一舟疑惑地看着她,女人继续说道。
“当年的【钧】已经是无限接近于剑神之上的境界,直到一百二十三岁,始终无法突破到新的境界,最后郁郁而终,我看你根骨奇佳,如果刻苦修行,成就不会比钧差,我可以教你!”
宋一舟想到这一路走来,自已都是最无能的那一个,如果自已有能力,父亲不会死,爷爷奶奶也不会死,细狗也不会生死不明,更不会被人追到这处绝地,学,肯定要学,可在这种地方,不出几天,自已就会饿死,哪有那个力气和精神。
“我也想,可您看这地方,我都活不过七天!”
“只要你答应到时候给我自由,这些我能想办法!”
女人坚定地说道。
“给你自由?我怎么给你自由?”
“据说达到剑神之上,拥有释放剑灵的能力!”
宋一舟这才明白,她在赌,赌宋一舟的命运,也在赌自已的命运,可能在漫长的岁月中,她已经赌了无数人的命运。看来圣灵教主也是看中了自已的根骨才挑选自已过来的,而陈家的人一样纠缠不休就是因为怀疑女人是剑灵,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我,答应你!”
女人看着宋一舟,伸手抚摸着他的头,溺爱地说道。
“好孩子,我在无主的时候能有剑尊的修为,那一夜在两个老人的院子里,无意间和你滴血认主,现在只有剑士修为,以后只能不断随着你的修为增长,你如果升一段,我就能升一段,懂了吗?”
宋一舟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在仓州,强如剑圣的师父面对女人也无能为力!按照她的说法,这意味着剑尊以前,她的修为始终能高自已一个大段,那岂不是同段位中,自已凭借她的力量,就是无敌的存在!
“懂了。”
他拿着那锈迹斑斑的断剑,脑补千年前的战斗,抚摸着上面的裂痕,不自觉地热血沸腾。
夜幕渐渐落下,天边的光柱已经消失不见,也不知道花落谁家,又死了多少少年。
“我该怎么称呼您?”
“玉,你可以叫我玉娘。”
“玉娘,您能带我出去吗?像上次那样。”
玉娘摇了摇头,这平台处在这悬崖峭壁的中间,往上近二十米,往下根本看不到底部,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以她剑士的修为,这光滑垂直的峭壁想爬上去都不可能,何况还要带着个人。
宋一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那怎么办?在这儿只能等死了!”
“只能从长计议了!”
玉娘微微一笑,抬手摘下山崖边上的两张树叶,叠在一起放在唇边轻轻吹响,宛转悠扬的旋律让人心神安定,随着山风传向远方。
不多时,就听一阵鸟鸣,远处飞来一只大鸟,翼展足足近一米,赫然是一只金雕,金雕脚下抓着一个什么东西,飞到他们上空松开利爪,只见一只野兔落在脚边,宋一舟惊奇地看着盘旋在上空的金雕。
“好神奇啊,怎么办到的?”
玉娘停止吹奏,随手将叶子扔到风里。
“这些我都可以教你。”
宋一舟点点头,看着地上的兔子却犯了难。
“可是,这,吃生的吗?”
玉娘微微点头,看着她肯定的眼神,宋一舟看向地上血淋淋的野兔,实在下不去手,抱着手靠到崖壁上。
“我还能坚持坚持!”
玉娘抓起地上的野兔,手脚麻利地将皮毛去掉,露出里面白嫩的肉质,生生扯下一只后腿递了过来。
“你身上有伤,得补充能量,趁热。”
太阳落山以后,温度降低,宋一舟看着那隐约间冒着热气的生肉,内心十分抗拒。
在玉娘的坚持下,他伸手接过那滑溜溜的兔腿。
玉娘指着山崖上缓缓渗出的水,说道。
“你看,这里有吃的,有喝的,饿不死你,明天我去探探路,能出去最好,不然你最好做好长期呆在这里的打算!”
“好吧!”
宋一舟强忍着胃里的翻涌,咬下一块肉,不敢咀嚼,囫囵就吞了下去。简单对付两口,用掉落的枯枝挡着前面,防止半夜翻身掉落悬崖,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玉娘坐在悬崖边缘,看着月光下的神庙,那周围升起七八堆篝火,火焰在黑夜摇曳,宋一舟看着女人的背影,喃喃说道。
“玉娘,剑灵不应该是灵体吗?就是那种虚无的东西,我看您就是血肉之躯呀?”
“我早已不是血肉之躯了,只是灵体压缩实物化,时间越长,剑灵越强,所以能够像真实的人一样!
还有什么问题吗?”
宋一舟还好奇她身上的腥臭味怎么没了,她当年是怎么成为剑灵的,她等的人是谁,她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她明明不需要吃,不知道冷,为什么在神庙里生火,可这些不好的回忆容易让人情绪激动,也就忍着不问,看着远方的火星说道。
“没有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顾好你自已再说吧,快休息。”
想想也是,自已都自身难保,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远方摇曳的火焰渐渐模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他并没有看到玉娘的身影,只见远处的神庙周围冒着稀疏的火烟,一大片火烧过的痕迹。
昨夜的神庙失火了。
他爬到那冒水的崖壁边上,细微的缝隙之中不时渗出水来,将周围的枯枝烂叶清理掉以后,用断剑在地上掏了个坑以起到蓄水的作用。抬头往上看去,那枯木上站着昨天那两只秃鹫,静静地看着他。
“走吧,我死不了。”
宋一舟气愤地抓起一把碎石扔过去,秃鹫吓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他一转身,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身后,宋一舟吓了一跳。
“您最好是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容易把我吓死。”
“和两个鸟斗什么气呢,它们是朋友,要想学会驾驭它们,就要先和它们做朋友。”
“没斗气,它们盼着我死呢。”
玉娘笑了笑,严肃地说道。
“你得做好长期的打算了,这平台两边都是垂直的崖壁,下方的崖壁往山里凹进去,根本不可能爬下去。”
宋一舟移到悬崖边缘往下看了看,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能唯一的希望就是玉娘教传授自已武艺,等修到一定程度自已再亲自爬上去了,可剑崖只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内爬不上去,就只能等下一年,要修行到能够徒手爬上去,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有所成呢。
“我该怎么办呢?”
玉娘将断剑交到他手里。
“古有无崖子面壁十年悟出无上佛法,严曾大狱二十年写出传世兵书,你宋一舟又能如何?”
宋一舟想了想。
“我跟着玉娘学剑,他日登上剑道巅峰,还您自由。”
玉娘摇了摇头。
“小小年纪,如此不切实际,你要学习剑法,修习身法,体悟心性,同时用这断剑在光滑的崖壁上凿出逃出生天的台阶!”
“哦。”
宋一舟挠着头,玉娘说的确实是实际的解决办法,不过一般这种时候不应该说几句豪言壮语吗?那些文人的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我会传你【钧】修习的剑法【无常】共一百零八式,位移身法【乾坤】以及我的【御兽术】三样一旦有所成,这天地间就没什么地方你去不得了。”
宋一舟听着玉娘的话,自已何德何能,她虽是剑灵,也不应该接受得理所当然,于是双膝跪地。
“玉娘,宋一舟此生不忘您的恩德。”
玉娘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只默默的将他扶起,这些年她遇到无数人,形形色色的都有,只是这孩子能走多远,她无法预测。
接下来的几天,宋一舟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背下玉娘传授的心法。玉娘一招一式的纠正他的动作,点,刺,撩,扫,每一个要点都细致入微。
身法的每一个动作也都熟记于心,傍晚的时候,二人坐在悬崖边上用树叶吹响旋律,宋一舟虽然能勉强吹出声响,却是不堪入耳。
夜里,宋一舟会用断剑在光滑的崖壁上凿击,只要有手抓的地方,脚有支撑的点,就能爬上去,可坚硬的山石让他接连几天,只在崖壁上留下一个小坑。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着上方隐蔽在云雾里的悬崖,他开始着急起来,期间神庙里又冲出两束光柱,远比一开始的那一根细得多,这意味着这两柄武器都只是极品神兵。所以在第二十天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出了核心区域,只有少部分不死心的,一直守到最后一天,才不甘地退了出去。
第三十天。
似乎读懂了少年的心事,山风也变得温和起来。那两只秃鹫又来了,蹲在枯木上看着一脸落寞坐在悬崖边上的宋一舟,它们不明白之前掉在这里的人,不出一个星期就可以吃了,这都一个月了,这人还生龙活虎。
崖壁上那两个坑让宋一舟深深体会到离开遥遥无期,看样子自已真的困在这里了。
良久,他提起断剑,将那早已熟练于心的剑招一遍又一遍的挥舞,将一切抛之脑后,他如同忘我的飞鸟,沉浸在每一剑的挥出,收起,午夜,少年的嘶吼穿透云雾,直上云霄,只是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了。
日月更替,月圆月缺,时光如同白驹过隙,骏马加鞭。
深秋时节,悬崖上方的狼嚎打破了宁静,一只黑熊哀嚎着重重地砸断上方的枯木掉在平台上,这倒是上天的恩赐,宋一舟因此有了过冬的毛衣。
某个寒冷的深夜,严冬的雪花如同鹅毛一般撒下来,只一夜,放眼望去,大地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宋一舟看着头顶盘旋的秃鹫,自从枯木被黑熊砸断以后,这两个家伙来了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在空中盘旋。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剑崖开,宋一舟看着崖壁上那十来个坑,越往上,这山体竟然都是那种黑色的岩石,十分坚硬,尽管夜以继日,现在也只能让他上到两三米的位置,看样子今年出去又没有希望了。
今年的神庙没有出现剑灵,只有一把绝世神兵,那些人引发的山火烧的很宽,一路平推,林间的野兽四散而逃,此时的宋一舟用树叶吹出的旋律,已经能召唤几只小麻雀飞来叽叽喳喳的叫,这倒是很大的进步了。
玉娘虽然不能常出现,但隔三差五也会出来和他聊聊天天,讲讲从前发生的趣事,一些有趣的典故,给他备些食物,这倒让宋一舟不至于一个人闷死。渐渐的,他倒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寂静的夜里,看着漫天星河,思绪早已飞出剑崖:
外面的世界那么残酷,却充满无限的诱惑,如果这里有更好的生活,有自已想要的,我又是否会停止仰望星空。
每到剑崖开启的最后一天,他常对着远方的神庙挥手,说着再见,随后舞剑到深夜。
就这样,时光一天天过去,第五年,悬崖上的少年已经长成十八岁的小伙子,一米八几的个头,虽然因为营养不均衡,身材略显消瘦,却有着完美的肌肉线条,玉娘和他站在一起还矮上一大截。只是凌乱的头发让他赫然就是一个野人了。
眼瞅着又到了春天,没两个月剑崖即将开启,宋一舟看着这些年在崖壁上凿出来的坑。暗暗发誓今年一定要出去。
这天,他正坐在悬崖边上,吹着玉娘教授他的旋律,那两只秃鹫落在平台上,肆无忌惮地晃来晃去,这些年,只要他吹响旋律,这两只秃鹫都会过来,俨然已经成了无声的朋友。这并没有用玉娘的御兽术,只是简单的旋律。
忽然,宋一舟只感觉身后一道凌冽的剑气直取自已的后脑,他忙翻身一滚,单手抓着悬崖边缘用力一荡,整个身体高高跃起,再次出现在平台上,两只秃鹫吓得飞上天空,鸣叫着盘旋。
还没等他站稳,玉娘手中的枯枝再次袭来,宋一舟抽出腰间的断剑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日夜不停的修行,宋一舟已经是剑客十段,面对接近剑圣的玉娘,在这两米见方的狭小地带仍然能坚持了三十几个回合才败下阵来。
玉娘拉起半个身子倒在悬崖之外的宋一舟,一脸欣慰。
“不错,等你修出剑气,那所谓的剑圣三段的人只怕也讨不到好处。”
她内心是不认可剑阁对剑修的等级划分的。
宋一舟嘿嘿一笑。
“玉娘教的好,对了,还有两个月剑崖就要打开了,今年我真要出去了!”
玉娘点点头,这孩子也长大了,也该出去了。
“嗯,我有预感,今年的剑崖也有剑灵出世,近水楼台先得月。”
此话一出,宋一舟兴奋地点头,这意味着今年无论出现多少武器,自已都能通通收入囊中,那些进来 少年天赋再高,十三岁的年纪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已的对手,不过也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是说十年才会出现一次吗?”
“这个说不一定的,只是人们对于不了解的东西总结一下,也就认为掌握它的规矩了。不过我的预感不会错!”
“发了发了。”
宋一舟说着,拿起断剑沿着凿好的坑洞往上爬,穿过云雾,一息之间,已经穿过云层,一眼望去,云雾缭绕,这些年他亲自凿出这些落脚点,他不知道爬了多少次,看着上方七八米处的边缘,只需要两个台阶,玉娘就能跳上去,到时候放下藤条,他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手中的断剑不断砸在坚硬如铁的崖壁上,发出砰砰的金属声,火花四溅,那是通向自由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