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混杂进泥土,到处都弥漫着潮湿土壤的腥味。
景府正门处,只有月姨娘撑着把油纸伞。
孤身站在穿着水红色嫁衣的景若秋面前,她拉着女儿的手不断叮嘱着。
“若秋,你虽同母亲一样是妾室,但进的却是太子府。
只要你能设法讨得太子的欢心,好日子还在后头。”
景若秋姣好的面容被红盖头衬得有些朦胧的美感,她对月姨娘道。
“母亲。秋儿懂得,待若秋在太子府站稳脚跟,景家就没人再敢低瞧母亲。”
月姨娘眼眶微红的看着景若秋,半晌,她主动开口催促道。
“秋儿有这份心,母亲就知足了。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月姨娘停在原地看着抬着景若秋的轿子逐渐走远,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轿子自太子府的侧门被抬了进去。
只不过景若秋还不知道,她日后若还想出这门恐怕就是痴人说梦了。
太子府中的气氛很是诡异,不似外界所传言的奢靡喧闹至极的景象。
反倒是有些凄凉萧条感,只是沉浸在喜悦中的景若秋压根就没有察觉。
她在房中枯等到红烛燃尽,都没有等来太子的身影。
甚至连口吃食也未曾见到,殊不知一切只是开始。
而此时的太子被一群姬妾围绕着,听见小厮的禀报,瞬间就怒不可遏的骂道。
“以后别在本宫面前提这个贱人。
要不是她没用,本宫堂堂太子怎会落个被幽禁于此的下场?
老子恨不得现在就要了她性命。”
在场的人被吓得抖了抖,自从太子被幽禁,性情就变得暴怒无常。
旁人稍有不顺心,动辄打骂,甚至还有不少直接被杖毙的。
但小厮还是顶着他的怒火劝道:“殿下,咱们还是得听皇后娘娘的。
若是刚进府就结果了她性命,不是平白给其他两位皇子递把柄。”
说着,他便朝这群姬妾所在的方向望了眼,继续道。
“殿下不妨用些别的手段,让她在太子府的日子煎熬无比,不是更解殿下的心头之气嘛?”
太子看到他的眼神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也是勾起了一抹戏谑。
“甚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可惜现在出不去,不能连那个算计我的景家嫡子一块收拾了。”
但其实他也只敢在嘴上说说罢了,那日从坤德殿中回来。
皇后已经告诫过他不要再招惹景雁白。
并且还冷声道:“依照他的脑子根本就斗不过景雁白。”
太子虽然是满心的不服气,可自已都已经落了个幽禁的事实,只得暂时收敛了自已的心思。
云州城郊的一处庄子里
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蹲跪在一块翠绿的菜地前,用水瓢缓缓地给土壤浇水。
眼瞅着他提着水桶就要朝一旁的花田走去,空青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劝道。
“公子,天边还在下雨,今天就没必要浇水了,不然这些花草瓜果只怕会烂掉了。”
容祈年闻言,动作微顿,抬头看了眼。
这才发现正如空青所言,细密的雨丝飘落在他脸上。
他愣怔半晌,只得放下水桶,缓缓转身走进了屋子当中。
空青跟在他身后不禁叹了口气,但还是没说什么。
自那日容祈年从醉轩阁离开,径直就来到了庄子里,一连数日都未曾回过容府。
若不是空青怕容母担心,主动告知她容祈年的行踪,只怕她如今已经到官府报失踪了。
回到屋中的容祈年,像是压根没察觉自已身上被打湿的衣裳,魂不守舍地拿着他那柄长剑擦拭着。
倏忽间,容祈年的掌心猛然被利剑划破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这才像是清醒了般怔怔盯着涌出来的鲜血出神,好似受伤的压根就不是他。
空青终于是看不下去,无可奈何地拿过东西给他包扎伤口。
类似的事情已经成为这几天的常态。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容祈年手上满是大小深浅不一的伤痕,都是他不经意造成的。
待空青帮他再度处理好后,踌躇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开口道。
“公子,我不知醉轩阁那日景公子在雅间到底同你讲了什么。
但公子每次来到这里,都是因为有想不通的事情。”
到此刻,容祈年才像是被他的言语引起了注意力,偏头给了他个眼神。
空青便也继续道:“空青不知道这次是何缘故困扰公子如此之久。
可我从未见过公子你为了一个人这般失态过。
我猜想即便是公子的心上人,也就是如此待遇了。”
听到他这话,容祈年整个人像是都醍醐灌顶般,忽地,在原地站了起来。
空青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懵了。
他看着自打起身后就再也没有动静的容祈年,试探着问道。
“公子,你怎么了?是突然想到什么紧要的事了?”
谁料容祈年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话,他面容上的神情不断变换着。
脸上最初是无法掩藏的笑意,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空青没敢接着出言打扰他,大概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后。
容祈年的神情又恢复到了刚开始溢于言表的欣喜交加。
然后空青就听容祈年忽然勾起唇角,低低笑了起来,满含着愉悦的话语响起。
“空青啊,你说的不错,能困扰你家公子我这么久的···只能是我的心上人。”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甚至还刻意停顿了良久。
空青的好奇心不可避免地被他勾了起来。
但下一秒,空青全身上下就如遭雷击,他不禁怀疑自已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他在心底暗自回忆道:“自家公子说什么?他有心上人了?也没见过他对哪家女子上心呀?除了景公···子”
想到此处,他算是彻底呆滞在了原地。
他自问自已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是接受不了断袖之癖。
但把这事放在公子和景公子身上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只不过他脑海中陡然浮现了两人的相处场景。
顿时心中的那点疑惑全部消散了,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他就说:“自家公子为何一碰见景公子就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可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又不免替容祈年担忧起来。
“可是,公子,景公子是何想法,你知道吗?而且夫人和将军那边,你觉得会答应你吗?”
容祈年笑意未减半分,丝毫不见惧意退缩的回答道。
“不管雁白是何想法,我心上的人都只会是他。只要我在,便会护着他。
至于父亲母亲那边,不答应,你家公子就让他们答应。”
话落,容祈年就大跨步朝外走去,空青只得跟随。
两人一路驾马,进了云州城后,却是先往容府的方向去了。